西方樂劇對我國音樂劇的啟示

摘 要：西方民間小團體演出的輕歌劇、歌舞劇和音樂喜劇，并不遵循嚴格的歌劇或者舞劇的規則，他們不采用古典音樂，而是用通俗音樂和流行音樂，演唱不用美聲唱法，而是用真聲演唱，舞蹈沒有很高的要求，可以融合各種民間舞蹈形式。內容上不表現重大的社會題材，而是著眼于下層民眾的日常生活，表現他們的喜怒哀樂和精神欲求。它們一直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是龐大的民間受眾群的娛樂支持，卻讓它們蓬勃地發展著，直到音樂劇從其中脫穎而出，成為現代社會一種極為興盛的娛樂樣式。本文試從西方音樂劇的萌芽、發展等流變過程，找到些許創作規律性的東西，從而為我們民族音樂劇的建立和發展提供可借鑒的經驗。

關鍵詞：西方樂劇 我國 音樂劇 啟示

盡管西方戲劇分化成了話劇、歌劇、舞劇三大類型，但是任何時候，社會群體都有欣賞結合了音樂、舞蹈、戲劇的綜合藝術表演的巨大需求。因此民間就依然大量存在著許多不正規的輕歌劇、歌舞劇和音樂喜劇的演出。這些民間小團體的演出并不遵循嚴格的歌劇或者舞劇的規則，他們不采用古典音樂，而是用通俗音樂和流行音樂，演唱不用美聲唱法，而是用真聲演唱，舞蹈沒有很高的要求，可以融合各種民間舞蹈形式。內容上不表現重大的社會題材，而是著眼于下層民眾的日常生活，表現他們的喜怒哀樂和精神欲求。雖然它們一直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是龐大的民間受眾群的娛樂支持，卻讓它們蓬勃地發展著，直到音樂劇從其中脫穎而出，成為現代社會一種極為興盛的娛樂樣式。接下來讓我們看一看它的發展流變的過程，希望能從中找到些許創作規律性的東西，從而為我們民族音樂劇的建立和發展提供可借鑒的經驗。

一、西方音樂劇的發展流變

（一）萌芽期

1728年英國倫敦上演了表現乞丐與妓女生活的《乞丐歌王》，它突破了歌劇的規則和傳統，用流行歌曲來演唱，一直被認為是音樂劇的起源。萌芽期的美國音樂劇歷史上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事件，1866年在美國，由威廉姆·惠特里創作的一臺音樂通俗劇《黑騙子》還在排演的時候，一個在美國作巡回演出的芭蕾舞團所在的劇院突然著了火，為了賺足返回的路費，萬般無奈之下加入了《黑騙子》的演出。于是音樂、戲劇和芭蕾舞在演出中輪番登場，芭蕾舞甚至與整臺演出沒有情節上的聯系，但是這種載歌載舞的形式居然受到了觀眾的熱烈歡迎。從此，便也產生了這樣一種演出模式。有人以此作為音樂劇在美國誕生的標志。但是我們都知道，任何一種藝術形式在其萌芽階段都是模糊的，不確定的，音樂劇也一樣，需要一個與各藝術門類融合的過程。這一時期的美國音樂劇在歌舞方面，主要受了歐洲輕歌劇，喜歌劇，甚至在歌廳舞榭表演的歌舞雜耍的影響。音樂方面吸收了當時新型的流行音樂，如拉格泰姆的元素。戲劇方面主要是表現美國人日常生活的輕喜劇和通俗劇，比如白人把臉抹黑扮演黑人的滑稽劇就非常受歡迎。另外還吸收了從歐洲傳入的雜技、馬術，甚至康康舞女郎的表演。總之，這一時期的美國音樂劇主要是融合、吸收，并努力向本土化方向發展，但仍然帶有歐洲文化的影子。

19世紀萌芽期的音樂劇，還一直停留在一些輕、喜歌劇，娛樂性的歌舞雜耍，以及時事諷刺劇的創作演出上，而且缺乏嚴整的結構和深刻嚴肅的主題，一般是一些音樂唱段和舞蹈片斷的堆砌，只為求得歡快的氣氛。但是，19世紀的歌劇卻因為一位偉大人物的出現而有了不小的改觀，這位偉大的人物就是歐洲音樂史上的探索者——瓦格納。他第一次從理性的高度看到了音樂與戲劇高度的融合——音樂劇，這一新的現代藝術類型?！八磳Ξ敃r意大利歌劇中常見的空洞的聲樂技巧，也反對當時法國大歌劇那種表面效果的堆砌，而主張音樂應該與戲劇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歌劇應該宣揚進步的社會理想。瓦格納創立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音樂劇?！雹伲╩usicdrama，今天音樂劇的英文寫法為Musical）也許翻譯直接了些，但是他于1851年寫成的《歌劇與戲劇》一書中很明確地闡明了他對未來音樂劇的構想，“他闡述了把多種藝術綜合為一體的藝術理想，他把自己的音樂劇稱作‘未來的戲劇’。他認為當時的歌劇已誤入歧途，音樂在歌劇中本來應是表現手段，卻變成了目的，而戲劇本來應該是目的，卻變成了手段。他認為，在未來的歌劇中，音樂和戲劇都要連續不斷地發展，而不為個別獨立的曲子所打斷?！雹趹撜f，瓦格納的理論構想和藝術實踐為真正意義上歐洲風格音樂劇的誕生指明了方向，提供了寶貴而豐富的經驗。

（二）發展期

20世紀初，音樂劇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并且形成了兩個著名的音樂劇根據地，一個是美國的百老匯，一個是英國倫敦西區。這也是今天商業戲劇最為繁盛的兩個地區，對音樂劇的發展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正是這兩個地區音樂劇此消彼長式的交替發展，才使得人們對這一戲劇樣式越來越刮目相看。并且，因為兩個地域不同的文化底蘊和文化傳統，以及音樂劇各自不同的成因，也呈現出了不同的文化特色和藝術特色。美國音樂劇主要由歌廳演出的小型娛樂歌舞、輕歌舞劇、民俗喜劇、雜耍劇，以及從歐洲吸收的輕歌劇、喜歌劇等融合、嬗變而成，在以后的發展中，爵士樂及許多現代舞蹈，如搖擺舞、踢踏舞等也在其中得到了很好的利用，逐漸形成了自由奔放的美國特色。而歐洲的音樂劇更多受歌劇的影響，音樂劇的創作一般是在輕歌劇的基礎上加入搖滾、爵士、通俗音樂等，使其更大眾化和現代化。接下來，我們就從這兩個地域的音樂劇發展史上，看一看音樂劇的“蝶變”歷程，以期總結出一些經驗，啟發我們開辟出一條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國音樂劇創作之路。

19世紀70年代以前，美國的音樂劇一直占據主導地位。1927年12月27日，在紐約上演的音樂劇《演出船》，成為現代音樂劇發展的序曲?！堆莩龃肥墙枰凰已孛芪魑鞅群友惭莸拇?，展現了演員們生活與愛情的辛酸和哀傷。這部戲反映了當時美國的種族歧視問題，具有了一定的思想深度和社會批判意識。在演出形式上，戲劇、音樂和舞蹈已經比較有機地融合在一個鮮明的主題之下。從此，音樂劇創作開始重視敘事與歌舞手段的融合與統一。1943年3月31日在紐約上演的音樂劇《俄克拉荷馬》表現了美國拓荒者歡快、奔放的勞動熱情和愛情生活，這部音樂劇首次實現了音樂、舞蹈要素與故事發展的有機結合，使它們成為推動劇情發展的動力而不是游離在外，從而提高了舞蹈在音樂劇中的地位，使得這部音樂劇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現代音樂劇?！抖砜死神R》開創了美國音樂劇歷史上的黃金時期，這一時期一直延續到60年代末，其間產生了許多優秀的音樂劇作品，包括1957年上演的《西區故事》，它主要表現了兩個無所事事的街頭青年團伙的火拼，用狂放不羈、活力四射的音樂和舞蹈推動劇情發展。正是這部作品，淋漓盡致地發揮了美國人在舞蹈上的優勢，形成了美國音樂劇與歐洲音樂劇最主要的區別。這一時期的美國音樂劇在表現內容上，將視角投向了下層人民，不再是純歌舞升平的娛樂，演出風格上也基本脫離了歐洲文化的影子，形成了濃郁的美國本土文化特色?？傊?0世紀70年代以前的音樂劇發展期，是美國音樂劇的天下，他們的作品輸入到英國后，倫敦音樂界大為嘆服，自愧不如。但是70年代以后，美國音樂劇創作迅速萎縮，作品時好時壞，而且一味追求制作規模的宏大，但是上座率卻大不如從前。就在這一時期，英國卻誕生了音樂巨匠——安德魯·洛依德·韋伯，他的創作開創了音樂劇發展的新紀元，開始了歐洲音樂劇無比輝煌的時期。

（三）安德魯·洛依德·韋伯和蒂姆·萊斯以及阿蘭·鮑伯利和克勞德—米歇爾·勛伯格時期

歐洲音樂劇進軍百老匯是從英國出現了韋伯開始的。在韋伯之前，倫敦只有一部有影響的音樂劇，就是于1960年根據狄更斯的小說《霧都孤兒》改編的《奧利弗》。倫敦音樂劇的崛起是從1971年10月12日上演韋伯創作的《耶穌基督萬世巨星》開始。這部音樂劇主要是以搖滾樂來演繹耶穌基督毀滅的悲劇，給人以極大的震撼。此后，于1981年開始上演的《貓》，1986年上演的《歌劇院幽靈》都是韋伯天才的創作，它們都被列入音樂劇四大經典之列?！敦垺肥歉鶕娙薚·S·艾略特為兒童寫的長詩《擅長裝扮的老貓精》改編，韋伯在其中表達出的對人生艱辛的感嘆，渴望被理解，被接納的生存欲求深深地撥動了人們的心弦。《歌劇院幽靈》因其神秘感而獲得人們的關注，描述了一個天才的歌劇院幽靈愛上了一個女歌劇演員，并幫助她成功，但是女演員卻另有所愛，最終幽靈在痛苦和失望中離開。從歐洲音樂劇開始進入百老匯開始，百老匯音樂劇的創作風格出現了明顯的變化，歌唱元素增多，而舞蹈元素減少，更為接近現代歌劇的樣子。韋伯曾說他在創作的時候沒覺得音樂劇和歌劇有什么不同。當然，這種變化也是音樂劇隨著時代變化而變化的結果。

法國鮑伯利和勛伯格的合作也是歐洲音樂史上的成功組合。1985年倫敦上演了他們根據雨果小說改編的《悲慘世界》，將音樂劇的發展又推上了高峰。此后，音樂劇又走上了歌劇風格的路線。1989年兩人再次合作以越戰為背景的音樂劇《西貢小姐》，再次引起世界性關注。此劇以曲折的故事情節描述了美國士兵與越南姑娘的愛情悲劇，感情憂傷，充滿了宿命色彩。這兩部作品也在四大音樂劇經典之列。

《貓》、《歌劇院幽靈》、《悲慘世界》、《西貢小姐》等一批優秀的倫敦音樂劇，帶著強大的聲勢涌向百老匯，這一次是美國人瞠目結舌，自嘆弗如了。此后，美國的音樂劇創作者們奮起直追，將比較賣座的動畫片打造成音樂劇，如《美女與野獸》、《獅子王》等，也受到了熱烈歡迎。同時，歐洲的音樂劇創作勢頭不減，1998年9月，根據雨果小說《巴黎圣母院》改編的音樂劇《鐘樓怪人》在法國首演，取得巨大成功，并迅速沖向全世界，這部作品磅礴的舞蹈場面和宏大的歌唱氣勢征服了億萬觀眾。

二、對我國音樂劇民族化道路的啟示

音樂劇以其極富現代氣息的演出形式和綜合性的娛樂效果，正在西方蓬勃地發展著，并且已在全世界掀起一股音樂劇熱潮。我國也開始引進、學習和創作這種新的西方藝術形式。但是我國有一個傳統，就是在引進的時候，先考慮將它“民族化”，一定要將這件進口的衣服修改得合體合身。不管是話劇、歌劇還是舞劇，都要經過這樣一個過程。但是，我們必須一分為二地看待“民族化”的問題。

首先，本著發揚本民族藝術特征的原則，不盲目照搬外國的模式，這一點是好的，也是必須的。引進的音樂劇作品成功與否，需要把握一個度，筆者認為，主要體現于以下的三個方面：

1.要選擇中國人熟悉的題材內容。從上世紀初，百老匯就上演了許多中國題材的戲劇作品，創作者根據西方人的審美習慣和思維方式，融進東方文化的特質，使之煥然一新。這樣的作品，不但在西方很受歡迎，而且中國人接受起來也比較容易。比如美國迪斯尼公司制作的動畫音樂片《花木蘭》，引進中國后，我們在感到無比親切和自豪的同時，又對花木蘭這個巾幗女英豪中西結合的精神風貌感到新鮮和認同，因為她身上既有典型中國式的英雄精神，又滲透著美國式的幽默和智慧?？梢?，中國題材與音樂劇這一藝術形式并不矛盾，我們五千年的文明史積淀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為什么我們不能用我們的現代性思維創作出同樣高水平的音樂劇作品？

2.在演出風格和表現形式上，不一定選擇非常前衛時尚的音樂和舞蹈。中國人的審美傾向于和諧、含蓄。從以上對歐美音樂劇發展流變的概述和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到，美國的音樂劇帶有強烈的自由、奔放的美國精神，因為美國音樂劇的發展與美國歷史的發展是同步的，與這種精神相對應的，自然是狂熱奔放，前衛時尚的表現手段。音樂劇是一種現代藝術，所以它有吐故納新的特質，緊跟時代潮流而發展，具有極強的生命力，任何現代的、流行的表現手段都可以被它吸納。但是，也不能一味追求前衛和時尚，忽視觀眾的接受程度。我們民族的音樂和舞蹈是表現我們民族精神最合適的方式，在引進和學習的過程中，不要盲目地“崇洋”，把民族的東西都丟掉了。我認為，中國題材西方音樂劇的創作實踐很值得我們研究和學習。

3.因為中國的音樂劇創作目前還比較薄弱，所以引進歐美的作品時往往全盤接收，而忽略了中國觀眾的審美傾向。雖然有許多是中國觀眾喜歡的，比如《雨中曲》、《音樂之聲》、《群舞演員》、《貓》等，但是也有許多作品因為距我們的生活太遠而不容易被接受，比如表現種族歧視問題的《西區故事》。也許《西區故事》的藝術價值更高，但音樂劇畢竟是商業化制作和運作，在引進和學習時，就不得不考慮東西方觀眾在審美上的差異。

其次，我們也不能一味地遵循“民族化”，而忽略別人的長處和音樂劇本身的創作規律，導致在創作上縮手縮腳，走不出“民族”的框框，影響它應有的發展。國內音樂劇的創作正不斷升溫，可以預見音樂劇在中國將有一個良好的發展前景，但從目前的原創情況看，實在不能令人滿意。原因是多方面的，有的對音樂劇的創作規律研究不深，有的創作觀念落后，與時代脫節。中國特色的音樂劇應該是什么樣子的？也許它不一定非用爵士舞或者踢踏舞，但它一定是緊跟時代節奏的，雅俗共賞的。歐美音樂劇的發展流變或許可以讓我們更好地總結音樂劇的創作規律，讓我們明白，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是由當時的客觀條件決定，并有它自己的發展規律的。所以對待我國的音樂劇發展，就不能企望一蹴而就，我們要仔細學習西方的創作技術，就像西方學習中國戲曲要從程式入手一樣，在此基礎上，找到一個與中國文化結合的最好的契合點，才談得上發展。

注釋：

①②王次炤：《歌劇藝術的改革者——德國音樂家瓦格納的生平和作品簡介》，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88年版。

（劉煥成，山東藝術學院圖書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