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古代文人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把治國安邦當作自己的人生理想,對國家和社會懷有強烈的責任感,多是堅定的理想主義者。但專制體制與官場的腐朽使他們的抱負大都不得施展,他們的人生多悲劇性命運。他們寄情山水,抒寫內心的抑郁與激憤,挫折成就了他們的藝術才華,寫下了大量膾炙人口的不朽篇章。
關鍵詞:中國古代文人 悲劇命運 藝術才華 寄情山水
中國歷代文人,大都希望平生能夠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對社會有所貢獻,希望有個瀟灑的人生。但殘酷的社會現實往往與個人的愿望相悖。他們歷經宦海沉浮顛沛流離,人生坎坷而又痛苦,飽嘗人間的辛酸,可謂人生百味,冷暖自知。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孟郊《登科后》)“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李白《南陵別兒童入京》)兩首詩都寫的極其瀟灑,似乎人生很得意。但這只是暫時的,局部的。
孟郊作這首詩前是很失意的,他中進士的時候已經四十六歲了,十年寒窗,屢試不第。就算中了進士,只是有了做官的資格,要想做官,還得經過吏部考試。孟郊等了四年,做官的熱情慢慢淡了,但在韓愈、張籍等人的幫助下,混了一個小小的縣尉,但孟郊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做官,他不愿奉承、不善交際,不得已辭去官職,繼續苦吟。李白一生漫游天下,詩酒逍遙,似乎很瀟灑,但他寫這首詩后也沒瀟灑多久。李白是早有入世之心的,為了出名,他求仙學道,交游天下,實在指望得到當權者的青睞。好不容易入了翰林,卻不能實現自己的遠大抱負,也就是起草個文件、填填詞,這才呼酒買醉,并惡作劇地命力士脫靴、貴妃研墨,這一險著沒有激怒皇上,也算命大。此后李白仗劍出游,天子來呼不上船,自云臣是酒中仙,只有自我解嘲罷了。
中國文人,這是一群很奇特的群體,中國文人好像和政治之間很微妙,而且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也算得是一種中國特色吧!
為什么中國古代文人命運如此多劫呢?
一、儒家理想預示中國文人的悲劇命運。春秋時期,孔子通過借鑒和整合當時中國的傳統文化(尤其是齊魯文化)提出了一整套治國規范與社會倫理道德體系,以期實現社會的穩定。也就在這個時候,儒學的創始者意識到要真正實現自己的理想必須出來做官,輔佐君王并實踐自己的政治理想。于是,“學而優則仕”(《論語·子張》)的觀點便滲入到了文人們的基本信條中。同時也表現出了中國文人對國家、對社會責任的自覺。中國古代文人多是堅定的理想主義者,“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學》),是儒家給知識分子設計的一條理想的康莊大道,同時也暗示著未來不可知的悲劇。對理想的執著與黯淡的現實往往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中國文人的追求、失落與痛苦都在這條大道上展現得淋漓盡致。屈原是中國文人悲劇的象征,他第一個深切感受到昏君忠臣的矛盾沖突所帶來的心理痛苦,在官場上屢屢遭貶,只得走進大自然中,用花呀、草呀、嘉木呀等事物來寄托他的神思,來抒發他的極度憤懣之情,成為一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
二、中國古代畸形的官僚體制決定了文人的命運。在中國這樣一個建立在氏族強化基礎上的國家,一個以家庭為基本單位有機組合起來的宗法制社會,從來都是重人情不重法治。只重法治,不講人情或是少講人情的官員無論他的政績多么好也得不到人們的支持。許多官員貪小利,講交情,好面子,只論門生故吏,不看賢愚智長。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使他們辦起事情來往往缺乏長遠眼光。對于身居高位者他們便阿諛逢迎,坐觀其成敗;一旦失勢,便群起而攻之。而最高統治者一方面欲取天下士,不斷拉攏文人;一方面懷著對士子文人的不信任,不斷打壓,縱觀中國歷代文人,畢生在宦海浮浮沉沉或遭貶或郁郁不得志者不乏其人啊!
不可否認,中國古代的文人大都是柏拉圖式的,他們崇尚絕對理性的完美。仕進和退隱一直是文人內心的理想。“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孟子《盡心上》)更是立身處世的標準,數十載皓首窮經,苦讀四書五經,圣賢之書之功讓文人自覺把自己定位在“治國平天下”,“至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之類文人更是責無旁貸,于是文人的命運總與官場上的坎坎坷坷,升升落落聯系在一起了;另一方面骨子里是文人的屬性,又讓文人很難見容于官場,官場的奴顏媚骨、爾虞我詐和文人的高貴、卓然獨出的靈魂發生沖突,于是罷官的罷官,遭貶的遭貶,退隱的退隱,偌大的中國竟沒有可以讓文人靈魂自由伸張的土壤,所以以文人為官的官們,他們的從政方式必是帶有浪漫的文藝色彩。而他們最后也是以文人慣有的、凄美的、無奈的方式結束,歷史留下了他們太多的喟嘆。蘇東坡,這個詩書畫俱佳的文化巨子,他的一生真可以用顛沛流離四個字來概括,他的一生總在不停地遷徙,平均每兩三年就得挪動一次。蘇東坡是隨遇而安的,“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做嶺南人”(《惠州一絕》)。讀他的前后《赤壁賦》,只覺得胸襟開闊、纖塵全無,但他的曠達是處處碰壁后的轉折,他何嘗不想實現自己的抱負?多情卻被無情惱,惱了,傷了,不看破也不行了,“天涯何處無芳草”(蘇軾蝶戀花》),多么辛酸悲涼而又無可奈何。
三、挫折造就了中國古代文人的藝術才華。痛苦升華了藝術家的人格,激發藝術家的想象力,使得創作主體人格變的更合乎文藝作品的美學要求。文人愈是落魄時,欲能彰顯文人的生命力。李白傲立的人格和不屈的個性永遠為天下文人立了一座不倒的精神豐碑,后輩儒生以為巍巍“高山安可仰”(李白《贈孟浩然》),視為天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韻》),詩歌多驚世之語。當一個作家經歷、體驗了痛苦,并且為之折磨不休時,其作品中所抒發的情感內容必然不會虛假,不會給人以無病呻吟之感。
東晉末期,社會環境混亂污濁,陶淵明帶著“大濟蒼生”的愿望踏入仕途,社會的現實卻不容他的理想、志向有發展的機會。剛直坦率的性情,使他看不慣官場種種的黑暗現實,卻又希望能夠發展自己的才能,二者相互矛盾,以致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之中。但他并沒有因此而沉淪,相反,他在對現實的渴望和苦悶中掙扎著,在努力維持最低水平的生活的勞動中掙扎著,這使他對于社會有了深刻的反思,創作出一座理想王國的“桃花源”,來表達自己對黑暗現實的痛恨和反抗,也因而確定了他在中國文壇上的地位。
在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文化中,這樣的例子實在是不勝枚舉,如歐陽修寫《醉翁亭記》,范仲淹寫《岳陽樓記》。大多數文人在受挫之后能夠奮勇前進,積極向上、面對挫折、愈挫愈勇、百折不撓,最終在文學史上留下自己光輝的一頁。
四、儒道的隱逸觀使自然山水成為中國文人悲劇意識的消解因素。寄情山水、超世曠達,中國文人對這種與世無爭的超然生活充滿向往。得意時出仕兼濟天下,失意后歸隱吟風嘯月,是中國文人千載不變的人生軌跡。歷經宦海沉浮顛沛流離之后,莫不如散發弄扁舟,獨釣寒江雪。山水田園,就成為了中國文人的精神避難所,在這里,心靈的創傷得到愈合,靈魂獲得拯救與升華。也許是中原長達幾千年的農耕文明滋養了他們,他們得以長時間地投身于純凈的大自然之中。苦在其中,樂也在其中;憂在其中,思也在其中;郁悶在其中,狂放也在其中。大自然的風花雪月賦予了他們以超脫塵世的靈氣,古國的河岳山川構筑了他們不朽的風骨,使他們那“上下求索”的不安分靈魂得以慰藉,使他們睥睨世俗的傲氣得以吐放。
(張君秋,河北省威縣常屯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