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范進中舉》的思想藝術成就主要體現在諷刺藝術的運用上,其諷刺有著深厚的現實生活基礎,極具真實性。真實性和典型性是作品生命力的源泉。
關鍵詞:《范進中舉》 諷刺 真實性
課文《范進中舉》節選自吳敬梓的長篇諷刺小說《儒林外史》。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中,以精練傳神的筆觸,從一個側面,再現了以知識分子為主,上至翰林、太守,下到市井無賴的形形色色人物的種種世相:有春風得意的翰林魯編修;僥幸得中進士而發跡的周進、范進;一心只想刮地皮的南昌太守王惠;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惟利是圖的王仁、王德;硬逼女兒殉夫的王玉輝;惡霸流氓嚴致和;喪盡天良的壞蛋匡超人;利欲熏心的騙子牛浦郎……無不刻畫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范進中舉》集中筆墨用諷刺、夸張的手法,形象生動地描繪了熱衷功名,利欲熏心的范進,在中舉之后“痰迷心竅”,喪魂失魄的種種丑態以及中舉前后范進社會地位、生活狀況、心理狀況的天翻地覆的變化。有力地抨擊了科舉制度,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社會的黑暗和罪惡。范進正是那個時代千千萬萬個熱衷功名的下層知識分子的典型——科舉制度的犧牲品。且看課文中的描寫:
中舉喜報未到之前,范進正因家里幾天無米下鍋,老母親餓得兩眼昏花,只得把下蛋的母雞拿去賣掉“救命”。只見他“抱著雞,手里插個草標一步一踱的,東張西望”——完全是一副百無一用、呆氣十足的書呆子相。范進參加鄉試后日思夜想的自然是金榜題名,但又怕像原來考進士那樣總是落榜,因此鄰居跑來告訴他中了舉人的時候,他還“道是哄他,只裝聽不見”。等到了家里,“三兩步走進屋里來,見中間報帖已經升掛起來”,范進“看了一遍,又念一遍”,“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幾十年的夢想終于變成了現實,范進一下子發狂了。
范進這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老書生,這個原先在老丈人眼中的“尖嘴猴腮”、“不三不四”的“癩蛤蟆”、“現世寶窮鬼”,一旦中了舉人,一下子成了“天上的星宿”,成了“才學又高”、“品貌又好”的“賢婿”,成了赫赫有名的鄉紳張靜齋的“世先生”、“親切的世弟兄”——總之,成了“舉人老爺”。其社會地位同中舉前相比無疑是一步登天了。中舉前窮困到拿下蛋的雞換米救命的地步卻無人來“雪中送炭”,而中舉喜報剛到,鄉鄰們便拿了雞蛋、白酒,背了米,捉了雞來“錦上添花”,連張鄉紳也來拜訪……世態炎涼盡在其中。范進得到中舉的喜報“喜極而狂”,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這種夸張的手法,將范進一心追求功名富貴,一心想金榜題名,做官當老爺的內心世界揭露無遺,從而深刻批判了科舉制度的罪惡。
科舉取士始于隋代,本來是一種比較合理、比較進步的制度,隨著社會的停滯乃至倒退,這種制度也日益僵化、腐化,到明清時期,已經成為弊端百出、禁錮思想、毒害青年、腐敗透頂的制度。
如果說科舉的目的當初是在于選拔人才,那么到了清代已純粹成了一種籠絡知識分子,愚弄人民的手段。考中舉人、進士的未必有真才實學,有真才實學的也未必考中舉人、進士。如乾隆時期的著名詩人沈德潛,他編選的《古詩源》等詩歌選本流傳很廣,影響很大,但他在科舉上從青年到老年,50年中參加了17次鄉試都沒有考中舉人,66歲第18次鄉試才考中舉人,次年中進士。(李樹《中國科舉史話》,齊魯書社,2004年1月)可是,還有許許多多天才人物卻被這個科舉制度永遠地拒之于門外了:“寫鬼妖”“刺貪虐”的蒲松齡、窮困凄慘的曹雪芹、憤世嫉俗的吳敬梓、洪秀全、陳獨秀……而像課文《范進中舉》中的范進不知蘇軾為何人,卻能憑運氣得意于科場,中舉后竟然做到了主管一省文化教育的高官——四川學政。
《范進中舉》的作者吳敬梓,這位“真的猛士”,用敏銳的眼光,透視這不公的世道,用犀利的筆鋒,直刺這“慘淡的人生”,留給我們的不僅僅是他對那個腐敗、丑惡社會的暴露和鞭撻,也不僅僅是我們對那個社會制度和現實的深刻反思,更有我們對他那酣暢淋漓、絕妙絕倫的不朽的藝術之花——諷刺筆法的把玩激賞。
我在授課過程中有學生認為范進中舉后發瘋只是作者的一種夸張寫法,現實生活中不會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其實范進作為文學作品中的典型人物形象,是對現實生活的真實反映。作為一部諷刺小說,《儒林外史》在藝術上的成就,首先就表現在諷刺和夸張的真實性上。魯迅先生說:“諷刺的生命是真實性”(魯迅《什么是諷刺》)。《儒林外史》的諷刺并非無中生有的憑空臆造,而是有著深厚的現實生活基礎。范進中舉后的發瘋,看起來很突然,其實是他郁悶心情的迸發,是高興過度對神經的沖擊。因為他從二十幾歲考到五十四歲,幾十年都盼著考中的那一天,所以當幸運真正降臨的時候,他承受不了過分的高興和歡樂,于是在大喜之中便激動得瘋了。這種感情的發展是在邏輯的合理性范圍內,看了使人覺得雖帶夸張,滿是諷刺,但卻極具真實性。陳獨秀在《南京鄉試親歷記》中記到了這樣一個和他一同參加南京鄉試的舉子:
考頭場時,看見一位徐州的大胖子,一條大辮子盤在頭頂上,全身一絲不掛,腳踏一雙破鞋,手里捧著試卷在如火的長巷中走來走去,走著走著,上下大小腦袋左右搖晃著,拖長著怪聲念他得意的文章,念到最得意處,用力把大腿一拍,翹起大拇指道:“好!今科必中!”……
這不是一個活生生的“范進”在世嗎?
可見,一部優秀的文學著作,能千古流傳,不僅在于它是否有嫻熟的藝術技巧,還在于它有著廣泛的社會生活基礎。真實性和典型性是作品強大的生命力的源泉。《范進中舉》節選自《儒林外史》,其不朽的思想藝術魅力能光耀千秋,其奧秘也正在于此。
(趙永常,青海省西寧市湟中縣漢東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