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月亮和六便士》是英國作家毛姆創作的一部長篇小說。對于這部小說的主題,人們把關注的焦點更多的是放在了人性以及現實與理想的沖突問題上。但是這部小說同樣表現了一種自由的主題:一種超脫世俗的、對靈魂和精神自由的永恒追求。本文從小說文本入手,分析了思特里克蘭德的兩次出走以及其內心從躁動歸于平靜這一變化過程,探討了毛姆內心一直追尋的自由主題。
[關鍵詞]毛姆 《月亮和六便士》 出走 自由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5-0104-02
被譽為“英國莫泊?!钡拿肥?0世紀英國文壇上一顆耀眼的明星,著名批評家威思克特曾經預言說沒有一個20世紀的小說家能像毛姆那樣在21世紀贏得那么多的讀者。關于他的長篇小說《月亮和六便士》的主題,人們把關注的焦點更多的是放在了人性以及現實與理想的沖突問題上,但這部小說同樣表現了一種自由的主題:一種超脫世俗的、對靈魂和精神自由的永恒追求。小說主人公思特里克蘭德的兩次出走,直到最后死在太平洋小島塔西提,這一過程正是其試圖擺脫現代文明的束縛,追求靈魂和精神的絕對自由的過程,也是毛姆這部小說對于自由的完美演繹。
思特里克蘭德最開始被介紹給讀者時,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有穩定收入和穩定家庭的證券經紀人,他就像千千萬萬的英國中年男人一樣,“只是社會有機體的一部分,雖然是身體所不能缺少的,但是只要健康存在一天,就被吞沒在一個重大的整體里。”在離家出走之前,他的生活是平靜的,但這并不代表其內心也一定平靜如水,有時平靜的外表下也許正波濤暗涌。生活的舒適與寧靜并沒能消除他內心的躁動,在他內心深處實際上是有一種對自由的向往。雖然這種渴望獲得精神自由的本能愿望,被現代文明的外衣所掩蓋,但卻從未從其靈魂中拔除,因此這種平淡無味的生活實際上正在一點點的喚醒他那顆本來就不安分的靈魂,他像是正在被慢慢擰緊的琴弦,當到達極端時,便會崩斷。
于是他沒有任何征兆的選擇了離開,放棄了工作和家庭,一個人從倫敦來到巴黎。這是他的第一次出走。他的決心很堅定,走得也很干脆、徹底和絕情。這不是一時沖動的表現,而是一種積壓已久的爆發。為了追求靈魂的自由和解放,他不惜背負惡名,做出了在世俗眼里不能被理解的瘋狂舉動。從優越、安定的證券經紀人一下子跌到了貧困潦倒的窮畫家,身份的轉變也帶來了物質生活的變化。他只能住在最便宜的旅館,穿破舊的衣服,吃簡單的食物……,這是一種在外人看來由天堂到地獄的墮落。但實際上,在他心中卻將其看成是由地獄到天堂的升華。此時他的內心已由原來的躁動暫歸平靜。因為他獲得了自由,不僅是身體自由,更主要的是精神自由,表現在外部就是他的藝術創作。
思特里克蘭德小時候曾一度喜愛畫畫,但因為父親要求,被迫改學金融,最后成為一名證券經紀人。外界的干擾使他未能將理想進行下去,對藝術的追求也只能被擱在角落里,這就給心靈造成了無法彌補的暗傷,這種傷痛雖然不會有大的表征,但還是會時不時的隱隱作痛。唯一可以撫平傷口的良藥,便是釋放兒時的夢想,還靈魂以自由。所以當他到達巴黎并開始自由繪畫的時候,他的內心得到了滿足,這種滿足來源于被釋放的靈魂和精神,來源于被解放的藝術創作。所以即使是在惡劣的環境下,即便他的繪畫在開始時并沒有得到別人的賞識和認可,他也不會介意。因為繪畫只不過是他在宣泄激情,繪畫不是目的,而是一種表達自由的手段。如果我們假設他幼年時不是對繪畫而是對音樂感興趣的話,那么現在在巴黎的也有可能不是位窮畫家,而是位窮音樂家。
在不斷宣泄和釋放的過程中,思特里克蘭德仍然覺得周圍都是文明的陷阱,他仍舊不能完全擺脫文明的束縛。雖然他已經丟掉家庭、事業等一切的身外之物,但是文明仍然會時常困擾他的心靈。因此他又變得焦躁,他企圖拋掉文明,于是整個人都變得粗野起來。他對于無數次幫助過他甚至還挽救過他生命的施特略夫毫無感激而言,經常嘲笑、挖苦他,甚至還毫無道德的霸占了他的妻子。然而這種奪取并非出自愛情,而完全是為了滿足一種本能欲望的需要。他滿足欲望,希望能以此來達到精神和靈魂的自由,因為這種欲望“囚禁著他的精神”。
巴黎的生活使思特里克蘭德的靈魂只得到了短暫的寧靜,但其仍被現代文明所折磨和束縛,心靈并非找到了永恒的歸宿,所以他再次出走,離開巴黎來到了塔西提。塔西提相對于文明、現代的倫敦和巴黎來說,完全是一個自然、原始、未開化的野蠻之地。這里沒有受到文明的浸染,完全保持著原始的自然風貌和生活狀態。雖然這里不及倫敦、巴黎那樣現代化,但思特里克蘭德卻找到了尋求甚久的寧靜,他的心靈終于從躁動歸于平靜。這正是因為他找到了靈魂和精神的自由。伴隨著自由的被釋放,思特里克蘭德找到了“使自己靈感開花結果不可或缺的事物”。
他在這個島上開始了土著人一般的生活,并娶了一個土著女子愛塔為妻。愛塔身上有著原始般的性情,而且她并不像前二人一樣企圖控制并完全占有思特里克蘭德,愛塔給他以足夠的空間來滿足其靈魂、精神的自由發展。這與他對自由的渴望及追求完全契合。思特里克蘭德臨死前,在自己居住的屋里創作出了驚世巨作——一幅精神伊甸園。他用一種野獸派的畫法,將人最原始的天性赤裸裸的呈現在人們面前。他用一種最本能、最動物性的筆法表現了這幅畫,這也是他內心被禁錮許久的靈魂在終獲自由時最真切的吶喊,因此他完成壁畫之后,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智一直是安詳的、恬靜的”,因為“他那遠離塵囂的受折磨的靈魂得到了安息”,所以無論是面對死亡,還是最后要求愛塔將畫作銷毀,他都不沮喪也不遺憾,因為“他一生追求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回顧思特里克蘭德的一生,我們能夠感覺到這個處處與文明社會對抗,反道德反秩序的怪人,其內心深處一直隱藏著一顆飽受文明壓抑的痛苦的靈魂,他的一生也都是在為使靈魂和精神獲得自由和解放而掙扎和努力。他的這種對自由的執著追求在一定程度上也減弱了他在文明者眼中的邪惡形象。兩次叛逃,使他真切的意識到文明社會里根本不能讓他找到精神的自由,于是他最后隱居塔西提,拋棄文明,不僅找到了創作的靈感,也最終獲得了自由,使靈魂在此得到安息。因為只有大自然才是人自由發揮潛能最廣闊、最令人神往的地方。他從文明走向野蠻;從順從走向叛逆;從滿足走向探索,不僅是實現自我的一個過程,也是其尋求并獲得自由的過程。
毛姆創作出這樣一個人物,并讓他按照本我自由的選擇和發展,或許也是他自身創作中的一種激情、一種靈魂的自由選擇的體現。小說中毛姆也寫出了其對人物怪異性格本能感興趣的原因:“作家在創作惡棍時,實際上是在滿足他內心深處的一種天性。因為在文明社會中,風俗禮儀迫使這種天性隱匿到潛意識的最隱秘的底層下,給予他虛構的人物以血肉之軀,也就是使他那部分無法表露的自我有了生命。他得到的滿足是一種自由解放的快感”。因此,毛姆創作了思特里克蘭德,實際上也是作家自我釋放靈魂,給精神以自由的一種體現。同時這種自由意識也是毛姆想要拯救現代社會危機的藥方,他希望可以通過喚醒人的自由意識達到喚醒人們被物質和工具理性所壓抑的靈魂。
或許小說中的自由意識,并不如人性和自我完善這樣的主題更為明顯,但卻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是這種對藝術、精神、靈魂自由的執迷不悔,才使得思特里克蘭德像一個“終生跋涉的朝香者,永遠思暮著一塊圣地”,也才能使毛姆的這部小說更加有深度和閃光點。因為這種現代文明社會已經缺失的、只有回歸自然才能獲得的自由,正是唯一能夠拯救西方文明人,使其真正擺脫束縛和異化的火種與希望。
[參考文獻]
[1]毛姆:《月亮和六便士》,外國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
[2]羅賓#8226;毛姆:《憶毛姆》,重慶出版社1986年版。
[3]高繼海:《英國小說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
[4]高繼海:《英國小說名家名著評析》,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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