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產物 藝術的借鑒

［摘 要］金斯伯格被認為是美國影響力很大的“垮掉一代”的代言人，他的代表作《嚎叫》，不僅翻開了美國詩歌史上的新篇章，而且開辟了美國詩歌史和社會運動史的新時代，被稱為“垮掉一代”的哲學和宣言。金斯伯格及“垮掉一代”的遺產，催化了美國六十年代開始的反戰，黑人民權運動，生態環境保護，婦女解放及性革命，其影響一直持續至今。但是《嚎叫》并不是憑空產生的，它的產生有其獨特的歷史背景，同時也是借鑒其他詩人和其他藝術的結果。

［關鍵詞］金斯伯格 嚎叫 垮掉一代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4－5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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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8226;金斯伯格(1926—1997)，是20世紀50年代美國“跨掉一代”的代表詩人，榮獲過美國圖書詩歌獎，美國藝術文學院院士，1995年還獲美國普利策詩歌最后提名。1997年4月5日金斯伯格逝世，美國桂冠詩人羅伯特#8226;平斯基說：“他的逝世不但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而且對于所有同樣情愫的人也是一大損失?！豹?/p>

1955年10月，金斯伯格在舊金山的“六號美術館”舉辦了一次詩歌朗誦會，并在會上朗誦了他的長詩《嚎叫》。全美各地的“垮掉派”作家，黑山派詩人，舊金山詩人等濟濟一堂，聽眾們從他充滿激情的嚎叫中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但他們沒有料到，金斯伯格這一聲“嚎叫”不僅翻開了美國詩歌史上的新篇章，而且開辟了美國詩歌史和社會運動史的新時代，被稱為“垮掉一代”的哲學和宣言。金斯伯格及“垮掉一代”的遺產，催化了美國六十年代開始的反戰，黑人民權運動，生態環境保護，婦女解放及性革命，其影響一直持續至今。《嚎叫》盡管很獨特，但也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時代和藝術發展的產物。

一、時代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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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樣的時代造就什么樣的詩人，《嚎叫》自然也是時代的產物。50年代的美國剛剛取得了二戰的勝利，這使美國稱霸世界的野心迅速膨脹，然而當時同是二戰勝利國的蘇聯是美國稱霸世界道路上的最大障礙，世界上形成了美、蘇兩大軍事集團的對峙，開始了長達半個世紀的冷戰。在國內，美國加緊思想控制，掀起了一陣陣的反共熱潮。麥卡錫主義就是這個歷史背景下的產物。其實早在1947年，杜魯門政府就設立了審查政府雇員忠誠情況的機構，并編制了所謂“顛覆性”組織的名單。1950年2月，麥卡錫揮舞著一份黑名單，宣稱：美國政府各部門，特別是國務院已被共產黨人把持。于是開始大肆迫害文化思想界的進步人士。許多詩人、作家、記者等都被審查和傳訊，而羅森堡夫婦更是被送上了電椅。1953年6月，金斯伯格發電報給艾森豪威爾總統，抗議對羅森堡夫婦處于極刑。他憤怒的說：“羅森堡夫婦是可憐的，政府的意志骯臟，死刑卑鄙，美國處于行刑機器之中，野蠻人才會想燒死我們，我說住手，不然我們的靈魂會充滿死刑室的恐怖。”而金斯伯格的母親曾是美共產黨員和激進左翼組織的成員，還在金斯伯格孩提時代，就因美國政府對共產黨員的迫害得了精神恐懼癥，住進精神病院，直至去世。母親的不幸遭遇，極大的影響了他的生活和創作。

在崇尚自由和民主的美國，個人的價值和權利遭到前所未有的踐踏。這種情況使許多美國人特別是年輕人開始對美國的社會制度道德準則和價值觀念產生懷疑和不滿。而當時美國經濟發展迅速，但是卻潛在著不安定因素，人們浪費無度，精神空虛，熱衷于消費，普遍存在失落感?！凹姺睆碗s的社會問題”、“黑人暴動和犯罪”、“青年異化”和“越南戰爭”。這些都使美國人產生對世界以及自己的國家不信任的情緒。金斯伯格厭惡美國式物質主義，一向淡泊物質享受，反對強權體制，反對越戰，對美國的現實狀況極度的不滿和憤怒，尤其憎恨工業文明和戰爭。在《嚎叫》中，詩人把美國現代文明稱為“摩洛克”，“摩洛克”是《圣經》中菲尼基人的神，專門以兒童為祭品，是一個邪惡勢力的代表。金斯伯格把現代文明當作了這樣一種邪惡的勢力，毀壞了人類健康生活的根源，這是他對現實社會的強烈抗議，同時也是對美國的社會制度和道德準則的懷疑和否定。

而麥卡錫主義對思想文化界的影響不僅限于迫害思想進步人士，它使當時美國的思想文化領域一片蕭條和沉寂，被保守的，僵化的所謂高雅文化所把持。艾略特的作品長期雄踞詩壇，已經失去往日的先鋒性而趨于形式主義和保守的風格，遠離大眾，并且妨礙著年輕一代詩人的成長。這就需要金斯伯格這樣對社會不滿的人把舊的僵化的傳統打破。

二、藝術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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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其他詩人的借鑒

對金斯伯格影響最大的就是美國詩人惠特曼。評論家都把《嚎叫》中的長句以及自由的詩風，看作是惠特曼的再生。金斯伯格也曾把《嚎叫》的創作過程描述為自惠特曼以來對長詩行進行的一系列有效試驗，金斯伯格奉惠特曼為“父親”與“鼓動老師”，他從惠特曼那里獲取了靈感與力量。1984年在中國，金斯伯格曾寫下《我如此熱愛老惠特曼》的詩篇，從中可以感受到他對那位老者及其詩歌的深厚感情?！逗拷小返谝徊繋缀趺恳粋€詩句都用“who”(他們)起首，而在惠特曼的《自我之歌》中都用“where”(在那里)起首。試比較：

他們窮愁潦倒衣衫襤褸雙眼深陷在只有冷水的公寓不可思議的黑暗中吸著煙渾渾然任憑夜色在城市上空飄散冥思著爵士樂，

他們在高架鐵道下向上帝懺悔看見穆罕默德的天使們在被燈火照亮的住屋頂蹣跚緩行，

他們穿過大學校園目光炯炯可神色冷峻幻想置身在軍事專家中目睹阿肯色和布萊克式的輕松悲劇，

——《嚎叫》(文楚安譯)

在那里鵪鶉在樹林和麥戰之間轉鳴，

在那里蝙蝠在七月的黃昏時飛繞，在那里一只大號的

金甲蟲在黑暗中跌落下來，

在那里小溪穿過古樹的此根直流到草地，

在那里牛馬站著用皮肉的抖動驅趕蒼蠅，

——《自我之歌》(趙蘿蕤譯)

如果說惠特曼給了《嚎叫》外形，那么布萊克則給了它靈魂。金斯伯格在紐約獨居時，曾兩次有過布萊克詩歌《向日葵》和《病玫瑰》的幻覺。這個幻覺改變了金斯伯格的作品風格，他把這個幻覺應用到了《嚎叫》里。金斯伯格曾經解釋道：“病玫瑰就是我自己或人的自我，或者說是人的肉體，它病了，因為思想的蟲子在毀滅它?！边@里的“思想”就是摩洛克化作的“超我”。由此他創造出了一種預言式的，夢幻般的，表現內心獨白的詩歌，而《嚎叫》的腳注更是具有布萊克式的幻想。

金斯伯格不僅受到偉大前輩惠特曼和布萊克的影響，也從威廉斯和龐德的詩歌創作中汲取了有益的養分。金斯伯格在創作初期，學院派詩歌主宰英美詩壇，而威廉斯一直抨擊傳統的詩歌形式，他主張“詩是行動的領域”，“不要思想，只要具體事物”的原則對金斯伯格影響很大?！耙庀笈伞眲撌既她嫷绿岢Z言口語化，已呈現意象為主的自由體詩歌，在《嚎叫》也不難找到龐德意象迭加的影子。比如詩的開頭這樣寫道：

我看見我這一帶的精英被瘋狂毀滅，饑腸轆轆赤身露體歇斯底里，拖著疲憊的身子黎明時分晃過黑人街區尋求痛快的注射一針。

——《嚎叫》(文楚安譯)

這里“饑腸轆轆”、“赤身露體”和“歇斯底里“中間無連接詞，也沒有修飾語，而這幾個意象的迭加使人聯想到這一代人生活的艱難和精神的空虛。

(二)對其他藝術的借鑒

金斯伯格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期間，被法國后印象派畫家塞尚的作品深深吸引。他曾經選修藝術課程，反復研究塞尚的繪畫。塞尚把簡化了的幾何形體和色彩疊放在一起，中間省略了過渡，不用透視線，來表現從自然中獲取的印象。金斯伯格在創作《嚎叫》時總結出塞尚成功的關鍵是使用了并列。金斯伯格在《詩歌的藝術》中這樣寫道：“簡單地說，塞尚不采用透視線制造空間，而是把種種不同的顏色疊放在一起。這樣，我理解了，通過無法解釋的非透視線，即不同的詞疊放在一起，兩個詞之間有一個空白，正像油畫中的空間空白一樣，兩個詞之間的空白大腦會用自己的存在意識填補上。如果你把兩個意象、兩個視覺意象并列放在一起，讓大腦把它們連接起來，兩個意象間的空白在大腦中自然清晰起來?！豹?/p>

《嚎叫》一詩不僅有塞尚繪畫藝術的風格，也彌漫著爵士樂的影子?？宓舻囊淮淼氖钦嬲氐赖拿绹膶W，它所表現的是開放的人生，沒有過多的道德和文化禁忌約束的自我表達，而這一點恰恰與另一種土生土長的美國文化——爵士樂在精神本質上是不謀而合的。爵士樂不僅啟發了垮掉的一代在文學上的主張，而且也影響到他們的具體創作手法。金斯伯格的作品中不僅隨處可見大段即興演奏般的自由聯想，而且在語言的使用、句段文字的停頓銜接上也有著十分明顯的爵士樂特征?？唆攣喛?垮掉派作家)在《巴黎評論》訪談錄中談到爵士樂對他文法的啟發：是啊，新舊爵士，某種類似高音薩克斯管意義上的爵士樂，他猛吸一口氣然后在薩克斯管上吹奏一段，直到他的氣力用完，而且當他真的用完了氣力時，他的句法，他要表達的東西就成了——我就是這樣斷句的，是以思維的分節氣來決定的——這是種典型的爵士樂文法，在《嚎叫》中，金斯伯格成功地運用了這種被克魯亞克稱之為吸氣理論的斷句法。他說：“《嚎叫》中每一個詩行都是一個單一的呼吸節奏單位，我的呼吸節奏長，這就是《嚎叫》長詩句的原因?！豹?/p>

宗教語言和思想對金斯伯格的影響也是巨大的，他的詩中很容易發現和宗教有關的句子。在《嚎叫》中第一部分就借用了基督教中有關上帝和基督的典故，也有借用《圣經》中的摩洛克神來象征美國現代文明的邪惡勢力，而《嚎叫》的注釋部分多次使用“神圣”這個詞，增添了它的宗教色彩。

［參考文獻］

［1］文楚安譯：《金斯伯格詩選》，四川文藝出版社2000年3月版。

［2］徐遠喜：《漫長的探索，艱難的移植——論金斯柏格對塞尚繪畫藝術的研究和借鑒》，《湘潭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2年第3期。

［3］劉明景：《論嚎叫的語言特色》，《湘潭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3年第2期。

［4］蘇新連：《金斯伯格現象與美國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情緒》，《西南交通大學學報》2003年第9期。

［5］羅艷、楊鋒：《獨創與借鑒——試析〈嚎叫〉詩歌藝術的淵源》，《寧波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