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探索與升華

［摘 要］曾經一個時期對高爾基的創作單單從其政治性角度來理解，對高爾基人為的給予理想化，影響了對作家的真實了解。當人類已進入21世紀，我們重讀高爾基的《母親》，從“人學”的命題即人性化角度來探索，更能挖掘其所蘊藏的深刻內涵。與列寧的深厚友誼更見證了高爾基是作為戰斗的人道主義者來看待俄國世界的。

［關鍵詞］高爾基 早期作品 《母親》 與列寧的關系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4－5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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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爾基這個不僅響徹整個俄羅斯，而且聞明于全世界的名字，每每提起人們就會同俄羅斯的歷史，特別是俄國革命聯系在一起。“偉大的無產階級作家”，“革命的海燕”，“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奠基人”。長時間里這些基本都成了高爾基的代名詞，而《海燕之歌》，《母親》等幾乎成了高爾基全部創作的代表與經典。人為理想化的結果，是削弱了高爾基個性思想的復雜性，影響了對高爾基全部真實的了解，從而只強調了其政治色彩，對作家個性和創作帶有一種過分簡化的英雄品格。而實際上正如著名批評家馬克#8226;斯洛尼姆說的：“藝術家高爾基不屬于任何黨派，而屬于整個有思想的、文明的俄羅斯。”本文就以高爾基的作品《母親》為切入點，結合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及其早期作品和與當時政治領導人列寧的關系來探究高爾基的“人學”命題思想—人性的探索與升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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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馬克思主義，又稱“西歐馬克思主義”，或“新馬克思主義”，興起于20世紀20年代，60年代遍及歐美，它是既不同于第二國際模式又有別于第三國際模式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的西方文化思潮。匈牙利著名現代哲學家、美學家和文藝理論家盧卡契是其理論的代表之一。在盧卡契看來，西方馬克思主義本質上是一種關于人類解放的學說，而人的解放是與人的主體性、人的自我意識以及階級意識的覺醒聯系在一起的。盧卡契在他的《審美特性》中指出：人類的自我意識是藝術家秉有的藝術主體性，“在人類的自我意識中包含著深刻的美學人道主義。”因此，對于藝術來說，頭等重要的便是人。高爾基主張“并不是人為了革命，而是革命為了人”（《羅曼#8226;羅蘭》）。高爾基3歲喪父，11歲喪母，幼小的他飽嘗了生活的艱辛和人世的苦難，受盡了資產階級的虐待和壓迫，親眼目睹了生活在底層人民的生活之凄慘，所以在19世紀的作家中沒有任何人能像高爾基那樣深刻地了解下層人民的痛苦與期待。他是作為被剝削被壓迫的無產階級的代言人登上文壇的。在他的早期浪漫主義作品《馬卡爾#8226;楚德拉》、長詩《少女與死神》、短篇《伊澤吉爾老婆子》、散文詩《鷹之歌》中，主要內容都是歌頌人的尊嚴和英勇，描寫熱愛自由與獨立，勇于現身，意志堅強的人。無論是拉達、佐巴爾，還是丹柯或擬人化的鷹都體現了這一思想。這些作品不僅反映了為人民犧牲和建立功勛的英雄，而且申明他們的出現是歷史的必然。

20世紀初，俄國工人運動澎湃發展，順應歷史發展潮流，就當時俄國國情來說，人民只有通過革命尋求解放，才能獲取人性的自由。高爾基積極投入革命運動，并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思想，創作進入成熟期。謳歌革命理想，表現時代精神，是他這一時期創作的主旋律，而描寫人的覺醒，探索人性的完美，則是他一以貫之的創作主題。

《母親》這部作品正是完成于這一時期。高爾基在，《母親》中以杰出的現實主義手法展示了1905年前俄國社會的真實歷史畫卷。以巨大的藝術力量闡述了俄國工人階級和廣大革命群眾在革命斗爭中不斷覺悟、成長的過程，揭示了馬克思主義和工農運功相結合是俄國無產階級革命的必由之路。開篇作家便以震撼人心的藝術力勾畫了沙皇統治下的工人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工人們還沒有覺悟，“常年的積勞使他們失去了食欲，為了能吃下東西，他們拼命喝酒，用烈酒來刺激胃口。”以老鉗工弗拉索夫家即小說中的革命者巴威爾的父親為代表，每天他們喝完酒打架，回家就打老婆，最后在悲憤絕望中死去。父親去世后，兒子開始也跟父親一樣。兒子擁有年輕人所需要的一切：手風琴、筆挺的襯衫、鮮艷的領帶、套鞋、手杖。參加聚會，學會了跳舞。每逢假日，喝醉了回來，總是非常難受。但是，不久母親尼洛夫娜發現他變了。后來，有娜塔莎和霍霍爾到她家，他們經常討論一些問題。巴維爾提出了“難道我們只是為了能夠吃飽肚子嗎？不！……我們希望能過人一樣的生活!”霍霍爾也提出“不論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我們總是干活在最前面，而生活卻最差。有誰關心我們？有誰希望我們幸福？有誰把我們當人看待？沒有任何人！”可見，當時他們物質上并不是貧困者，但精神上是受壓抑的，他們沒有自由，沒有幸福。小說還成功塑造了雷賓這一革命者形象，以及幾位革命知識分子伊戈爾、尼古拉、莎馨卡、索尼亞等形象。母親尼洛夫娜是小說的中心人物。開始霍霍爾問到母親腦門上的丈夫打的傷疤，她感覺非常難堪。但后來霍霍爾談到他養母也和她一樣的遭遇“也和您一樣頭上有這樣一個疤”，母親好像完全消除了對他的嗔怪。母親作為一個受壓迫的工人的妻子，她深受政權、神權、夫權重重壓迫，命運悲慘。她既憂慮自己的命運，但又不敢憧憬未來，母親在當時是極具代表性的。當時婦女們過的都是這樣擔驚受怕、挨打的生活。比如：巴維爾第一次被捕，母親為救兒子出獄去找瑪麗亞以做飯、賣飯名義到工廠發傳單時，瑪麗亞說：“以前我老公打我的時候，你常常幫我藏起來，……現在你有困難，我也該幫幫你……”母親的成長經歷了一個復雜的過程。她是從幫兒子這個角度出發開始投入革命的。尼洛夫娜起先是出于愛兒子，加上切身經歷和感受，青年們說出的“真理”，她感覺都是以前聞所未聞的，但給人以力量。所以他由不懂到接受到支持，她是為別人也是為自己而轉向愛兒子從事的事業。通過“沼地戈比事件”、“五一游行”，到最后的兒子“法庭演講”，母親的認識提高到一個新的階段。小說對生活在他們當中的薩韋利的遭遇給予典型性的刻畫“我現在二十八歲了，可是就要死了！十年前我可以毫不費力地提起十二普特重的東西，一點不在乎！我想，……可以活到七十歲，……可剛過十年—就已經完了。老板們敲骨吸髓地壓榨我，奪去了我四十年的壽命！四十年！……”他一陣咳嗽，彎著腰，全身在震顫。所以，小說最后巴維爾在法庭陳述時說出了：“……專制制度不是我們國家機體的唯一鎖鏈，它只是我們應該從人民身上首先砸碎的第一條鎖鏈……。也就是說，除了推翻俄國沙皇專制制度，還要解放人民的身心枷鎖。所以，盧卡契說：“真正的現實主義和人道主義是不可分地結合在一起的。”沒有對人類和生活的熱愛，便不可能產生任何真正偉大的作品。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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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契在談到莎士比亞時認為，真正令莎士比亞感興趣的不是歷史的因果聯系，而是歷史過程中的“人的沖突”和歷史進程中的人的命運。莎士比亞看到了這一歷史進程與人道主義性質之間的深刻而復雜的聯系，從而使其文學達到了充分展示人性的高度。高爾基亦然，盧卡契指出：“高爾基不是作為編年史家，也不是作為社會活動家，而是作為戰斗的人道主義者來看待俄國世界的。”高爾基后來與列寧的交往，有人說《母親》類似于高爾基的遵命文學作品。我們知道，任何一個有思想的作家之所以受人愛戴，他都會有自己的立場。比如：古羅馬時期的維吉爾在寫《埃涅阿斯記》時是按照屋大維的旨意，對屋大維的建功立業給予歌頌，但作者在其中是有所保留的。所以，高爾基的《母親》也并不能說完全是列寧主義的化身。高爾基在1905年革命時加入了布爾什維克，但他曾說過：“我的主要工作，我的畢生工作……是人學。”1905年推翻沙皇統治的那場革命，高爾基參加了。目睹了“流血的星期日”慘劇發生的一幕，隨即起草了《致全國公民及歐洲各國評論界的控訴書》。高爾基寫到：“我們聲明，我們再也不應容忍這種社會制度了，我們號召俄國公民要同專制主義制度進行刻不容緩的、頑強的和同心協力的斗爭。”高爾基被捕。后因國內外輿論的強烈譴責，以及歐洲各國許多著名作家的營救，沙皇政府迫于壓力，才放了他。在這次被捕后，1905年11月27日，高爾基和列寧在彼得堡見面，從此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但在以后的很多問題上，比如對待農民、知識分子、人道主義等二者有很大分歧。但高爾基同列寧的爭論不是個人之間的糾葛，而是不同思想見解、不同認識之間的矛盾的一種體現。他們之間是毫無個人功利氣味的、是真正含義上的同志和摯友的關系。因為高爾基曾聲明：“無論政權掌握在誰手中，我都保留批判它的權利。”高爾基不是哲學家，也不是政治家，他“在政治上最沒有主見，而且是感情用事的。”他也曾坦率地聲明回答人們對他政治上錯誤的指責：“我知道，我是一個不好的馬克思主義者。并且所有我們這些藝術家都是負不了多大責任的人。”

高爾基在1921—1928年間出國療養。高爾基的出國有多重因素，其中與他和列寧在政治上的分歧有很大關系。所以，作家本人曾回憶當年列寧對他所說的話：“如果您不走，我們將遣送您出去。”因此，當代俄羅斯高爾基研究者莉#8226;斯皮里東諾娃才有根據地認為：“假如他（指高爾基—引注）不出國，那么他就有可能在1922年隨一大批作家和學者被驅逐。”但列寧與高爾基的私交還是非常好的。這種關系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不像后來體制內說的那樣，列寧動不動就教育高爾基，使高爾基在他的教育下不斷地成長。列寧贊美過《海燕》，也肯定過《母親》，但列寧主要是用革命需要的眼光，而不是用文學眼光來看待文學作品。

在國外，高爾基仍舊關注著俄羅斯現實，繼續自己的思想探索與文學活動。

1924年1月21日，列寧逝世。高爾基痛苦萬分，在國外發來電報。他把列寧當作最好的朋友，也把他視為俄羅斯航船的舵手。他認為列寧的逝世“是俄羅斯百年來最大的不幸。”可見，高爾基與列寧的感情之深。高爾基與列寧的交往更見證了高爾基是作為戰斗的人道主義者來看待俄國世界的。

高爾基的文學創作以其深厚的“人學”思想，豐富和深化了俄羅斯文學，而且對人類的解放事業，為歷史發展進程都產生了深遠影響。他用“不可磨滅的文字，將自己的名字記入了人類莊嚴的史冊。”

［參考文獻］

［1］《盧卡契文學論文集》(第1卷、第2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0年版。

［2］《高爾基文集》，蘇聯國家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3］高爾基：《不合時宜的思想——關于革命與文化的札記》，莫斯科同時代人出版社1991年版。

［4］格魯茲杰夫：《高爾基》（中譯本），江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5］《高爾基檔案》（第七卷），莫斯科1960年版。

［6］曹葆華、渠建明譯：《高爾基文學書簡》（下卷）。

［7］盧那察爾斯基：《論文學》，人民教育出版社1978年1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