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1867年的同文館之爭主要是在大學士倭仁與軍機大臣奕之間展開,以到底要不要師法夷人為爭論焦點,雙方都有一些勢力在支持。筆者通過對一些以倭仁為中心的史料的重新解讀,認為此次論爭雖然牽涉到一些政治勢力的糾葛,但在實際上還沒有構成黨派之間斗爭,只是在清季理學復興中“修身”與“經世”之路的區(qū)別罷了。
[關鍵詞]同文館 倭仁 理學
[中圖分類號]K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9-0075-01
1862年,總理衙門就奏請設立同文館,主要是為了方便其與外國交涉事件時,能夠有自己的翻譯人員,不至于受到外國翻譯的欺瞞。1866年12月,同文館增設天文、算學館,奕建議“招取滿漢舉人及恩、拔、歲、福、優(yōu)貢”入館學習,次年又進一步招收“進士出身五品以下京外各官”,引起了一些官員的不滿。對于同文館的評議,最早是由張盛藻開風氣,主要反對招收“科甲正途者”,綜觀其奏折,并沒有一句反對開辦天文算學館的話,只是希望“不必用科甲正途官員肄習其事,以養(yǎng)士氣而專責成”。此折被上諭所駁斥,并未引起軒然大波,但身為帝師的倭仁在半月以后再次上折反駁,言辭極為激烈,遂開啟同文館之爭端。倭仁的這道折子為后世學者不斷引用,其經常節(jié)選的部分如下:
立國之道尚禮義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今求之一藝之末,而又奉夷人為師,無論夷人詭譎,未必傳其精巧。即使教者誠教,學者誠學,所成就者不過術數之士,古今未聞有恃術數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如以天文算學必須講習,博采旁求,必有精其術者,何必夷人,何必師事夷人!
就其奏折本身文采而論,倭仁不愧為帝師重臣,文筆飛揚,氣象萬千,短短數言,竟有振聾發(fā)聵之音,令筆者初涉此文之時,禁不住涕淚漣漣,血脈之氣,直沖勞宮。然而,這也正是倭仁在政治上的致命弱點,喜歡空談性理,在解決實際問題時缺乏實務的精神,雖然其內心誠懇,但總在高處立論,正如咸豐帝批評他的那樣,“忽近圖遠,轉以職守為無關輕重”。倭仁在道光九年時中進士,時年僅25歲,足見其青年時之聰慧,1841年唐鑒入京后,倭仁隨其學習理學,被唐鑒稱贊為“用功最篤實”。在倭仁看來,“所謂治學就是進行道德修養(yǎng),治學的過程就是道德實踐的過程。道德學習不僅是超凡入圣的唯一途徑,也是君子慕正向善的根本標志”。咸豐帝在即位之初,曾詔諭中外大小臣工上書陳言,獻計獻策。時為大理寺卿的倭仁自恃滿腹經綸,欲一展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特上《應詔陳言疏》,大談用人行政之道。但是,他的用人觀過于簡單、抽象,就是要辨別小人與君子,“以‘公私邪正’的抽象的道德品格為標準來判別君子與小人,他所謂的人才無疑就是有道德修養(yǎng)的‘正人君子’”。一旦涉及實務,倭仁往往感情用事,缺乏官場的政治經驗,純是憑一腔道德正義感和一片對清王朝的赤誠忠心。如在咸豐二年的“參愛瑪特案”中,倭仁由于懷疑阿齊木伯克愛瑪特借進京晉見皇帝之機,向當地群眾勒索錢財,就對這位可憐的葉爾羌郡王刑訊逼供,竟然在公堂上辱罵“你瞧你那一對賊眼,什么王八日的”,大失朝廷命官之體統(tǒng)。
有這樣性格的倭仁在同文館設立天文算學館后會有如何表現,是可想而知的。面對同文館中的洋教習,他那赤誠的忠心是不允許他保持沉默的,尤其是還有張盛藻的煽動。仔細解讀上文所引用的奏章,倭仁也沒有說一定不能開設同文館,而是把重心落在不能“師事夷人”,原因是“夷人詭譎”。其實,在倭仁奏章的后半部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夷人,吾仇也”,意思是不能像仇人學習。筆者認為,這又是倭仁意氣用事的一個體現,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他的奏章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只圖發(fā)泄心中不滿的一時之快,其行為非常類似于當今社會中一種叫做“憤青”的人物。他在奏章中稱如果必須設立天文算學館,“博采旁求,必有精其術者”,所以不用到國外找老師,這是多么幼稚的一個想法。后來奕根據此論,“請旨飭下倭仁,酌保數員,各即請擇地另設一館”,倭仁又推說自己“蓋以禮度之,天文算學世有專家”,而目前“意中并無精于天文算學之人,不敢妄保”。于是被別人抓了辮子。上諭令他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把他推到極為尷尬的境地,他自己力辭總署職務,仍得不到準行,最后不得不以墜馬傷足為借口,回家休養(yǎng),躲避風頭。
倭仁涉政,書生意氣太重,其愚其拙,不禁讓人心生憐愛。筆者認為,倭仁在同文館之爭中,其實并不是惡意詆毀,只是他一時沖動的發(fā)泄,是常人的愛國情感的一種強烈體現。但是他不懂得政治的實際艱難,把問題看得過于簡單,以“憤青”行為向朝廷發(fā)難,是他在政治上失敗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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