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紀,由于巴洛克藝術家的不懈努力,對光與色的表現力有了進一步的發現,并利用這些發現在繪畫創作中注入自己熾熱的情感,使繪畫語言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魅力。從視覺上吸引觀眾,從而引起心靈的共鳴。它同音樂一樣有著動人心魄的震撼力,它振奮、熱烈、生機勃勃,它出于人的表現本能,違背理性思維原則,直接引導人們的思維透過物像進入本質,它們比古典主義更能使觀眾亢奮。繪畫作品開始從追求實體的真實轉變到視覺的真實,這在西方繪畫史上是一個重大突破。
1、藝術的真實不等于物理的事實
縱觀西方藝術的發展,從古希臘到近代的歐洲,在漫長的歲月里,“模仿法”始終在規范著藝術和確定它的本質,尤其在17世紀以前,人們一直沉浸在理性的分析中追求穩定均衡、擯棄含糊而追求清晰,迷戀事物的表像。但這樣一味強調理性卻恰恰導致了個性的禁錮、人性的迷失。在很多古典主義作品中,由于畫面的解剖、透視、構圖、造型等技法臻于完美,卻使作品顯得僵硬、刻板,有的甚至像生物課的教科書。一切顯得太明白,反而讓人感到索然無味,讓人感到浮淺。顯然,傳統的理性遠遠不足以認識或者說深刻地認識整個世界,尤其是對人類精神世界的認知更加顯得無能為力。在人類精神活動中,還存在著一個“非科學”、“非邏輯”、“非理性”的心靈活動領域。在這領域中,人類心靈活動常常并不訴諸于科學、邏輯和理性,反倒是要排拒、避開科學和邏輯及理性的直接干預。正如尼采在《悲劇的誕生》里所說的:“我們不是在現象之中相信生存的永恒樂趣,而應在現象背后尋找和表現那似乎隱藏在個體化原來背后的生命意志。這才是真正的‘形而上的快感’。”
2、“非理性”的覺醒
17世紀的歐洲,社會現實與人們的精神需求沖突十分尖銳,被理性哲學壓抑已久的藝術家極渴望發現一種新的樣式來抒發性情,從而去爭取精神上更大的自由。以魯本斯、倫勃朗、委拉斯凱茲和卡拉瓦喬為代表的巴洛克風格正是那個時代的精神體現。在他們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切理性的、羞答答的、非生命的以及道德化的東西統統化為烏有,而只聽到生命的節律在強烈地跳動。
從巴洛克這個名稱的字面來看,它有獨特的、狂想的、古怪的、變形的等意思,作為一種藝術風格,其實質就是對古典主義那種恬靜、和諧的審美情趣和思維模式的不滿,并力圖追求較直接的情緒感染力。
魯本斯的繪畫具有巴洛克樣式的代表性,其代表作《劫奪呂西普的女兒》,取材于古希臘神話,反映了遠古時代的“搶婚”風俗。畫面內容看似是一場暴行,其實是畫家在歌頌勇士青春的熱情和桀驁不馴的性格,以及他們對愛情的大膽追求。這是典型的巴洛克藝術風格,通過翻滾、搏斗、充滿活力的人物形象,從而使人物進入更加世俗化、自然化的境界。也正是如此,魯本斯那獨特的形式美感和趨于自然的色彩美感產生了。畫家關心的不是故事情節本身,而是借此以表現自己的審美觀念和藝術情趣,把自己的主觀意識融入到作品創作中去。他大膽的運用色彩,畫面中人體肌膚紅潤豐滿,姿態奔放強烈,曲線飛舞流暢,眼神彼此交流。整個畫面充滿生命活力。作者在人物造型上不強調科學性,力圖表現主觀感受,注重形象的鮮明個性、夸張的姿態和手勢、明暗的變化,色彩的對比呼應以及整體和局部輪廓線條的變化。畫面猶如音樂旋律的流動,統一在一個總的運行節奏里,動亂之中顯得對稱、清晰。雖沒有古典主義精密的科學性,但有更加強烈的感染力。作品打破了古典主義長期的模仿自然真實的章法,由被動模擬轉為創造沖動,并有意識地探索內在精神的表達。
另外,我們還可以從肖像畫家哈爾斯的作品《吉普賽女郎》中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浪漫氣息。畫家采用的是半身近景構圖,著重刻畫人物的身姿和表情,筆觸流暢奔放,色彩響亮透明,光影對比強烈,給人一種信手拈來、不假思索、一揮而就的印象。其藝術效果生動活潑,非常形象地顯示出青春少女活潑奔放、不假華飾的自然之美。作品雖然描繪的是一位普通的吉普賽姑娘,但作者卻借此把吉普賽人特有的豪放、開朗、無拘無束的性格和自己放浪形骸的個性痛快淋漓地展現在觀眾的面前。
從以上的作品分析中我們感受到,巴洛克藝術不論是在精神還是在形式上都違背了古典主義的藝術準則。古典主義強調平衡、適中、莊重、理性和邏輯,追求造型、空間、質感與現實的逼似,而巴洛克藝術家追求直覺、感受和想象的真實,表現富有戲劇性、運動感、豪華與夸張的視覺形象。巴洛克風格的作品有意地減弱理性,以熱情代替邏輯、以靈感代替思考,用奔放有力的筆觸和艷麗奪目的色彩來盡情展示激情和力量。正是在巴洛克藝術家的執著探索和追求下,繪畫的藝術語言才有了新的突破。更為重要的是,巴洛克藝術喚起的是非理性的覺悟。這使藝術的革命性和精神性都得到了升華。
3、藝術的真實來自心靈
在古典主義向巴洛克藝術風格演變的過程中,人們對藝術的本質有了新的認識,對人的自身也有了新的理解。當時的巴洛克藝術家已經懂得。其實物像的真實感對于視覺藝術來說,畫中出現的任何色塊、形狀,只要符合人的經驗,就能給人以真實感。自然、內在的精神才是藝術家要著重提取之物。因此,他們從靜態的物質媒介中發掘出新的表現力,自由地安排光與色,主觀支配光與影,通過這些物質載體去表現生命運動的軌跡,去傳播藝術家的精神內涵。
在繪畫領域中,巴洛克藝術家有一個共同關心的問題。即如何在作品中創造出強烈的運動效果,能給觀眾一種動態的心理感受和視覺上的刺激。為此,他們不能只是再現自然物外在的視覺印象,而是要將蘊藏在自然物內的巨大能量挖掘出來。在創作的過程中,描繪對象的清晰對于視覺來說不在于輪廓,而在于相互關系;不在于被描繪的物體是什么,而在于它表現的是什么。
卡拉瓦喬是巴洛克時期在繪畫技術上取得決定性研究成果的現實主義畫家。在他的作品中,光的運用不是均勻統一的,而是只照射在某些關鍵區域,使視覺想象產生一種節奏,構成一種運動。他是按照所要表現的對象的意義的大小來安排主次。他根本就不去關心運用這種手段取得的效果是否合乎事實,但卻高于事實。比如《圣馬太的殉難》,黑暗部分與明亮區域總是并置在一起,強烈的反差對比使得他筆下的人物像高浮雕一樣鮮明突出。此外,這一技巧也更增強了對畫面中人物的剽悍、神色嚴厲這一特點的表現力。在這里,實體的再現不再精描細繪了,而是忠實于視覺上的真實,忠實于觀察物體所得的總體印象。
在巴洛克藝術家的創作過程中,主體的情感、想象、感覺等非理性心理因素已經被提到了重要位置,他們認為它們是藝術創作和審美活動的前提,他們用自己獨特的形式結構、動態的平衡和狂亂的秩序感動著我們。巴洛克藝術風格若用歐洲正統的、以“模擬說”為基礎的造型觀念來衡量,會認為它不合科學法則,沒有嚴格的比例,不符合物體的真實。但魯本斯、卡拉瓦喬、哈爾斯他們的藝術依然是燦爛奪目的,即使是今天,也使藝術家和觀眾折服。巴洛克藝術家用全新的藝術觀點和創作技法創造出的作品的感染力,并不是因為形象上的逼真,而是那內心借著靈感顯現出來的精神內涵。也正是因為有像魯本斯、卡拉瓦喬等一批杰出的藝術家,敏感地把握住繪畫中出現的新形式,并憑借著對藝術的執著,將新形式、新觀念加以發展、推動,使得西方繪畫藝術在巴洛克時期取得重大突破,并向前邁出了艱難的一步。
責任編輯 韋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