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閱讀叫延伸閱讀,就是在你看完一本書后,會不自然地去閱讀由此書延伸出來的閱讀興趣點,這個興趣點無疑吸引力很猛很強大,甚至恨不得還沒讀完這本書就想拿起那本書。就好比不久前我讀到一本叫《替人讀書》的書,作者呂大年是一位英國文學涵養很高的人,他在書中主力推介的《帕梅拉》和《約瑟夫傳》兩本以仆人為主角的書,就讓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于是急不可耐地跑去書店欲買而讀之,卻無所獲,前者雖然有譯林的中文版,但年月已久,書店已找不到,后者根本就沒中文版。
說這些的意思是想說,延伸閱讀在我的閱讀中不經意間主導著自己特定時間段內的閱讀方向。比如最近,我閱讀的幾本書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個人史延伸出的家族史。雖不是刻意,但的確受到一種自然流露的延伸影響。
最先讀的是《合肥四姊妹》。
張元和、張允和、張兆和、張充和,這四個名字無疑是中國近代最著名的文化才女,和中國近代文化名人有著說不盡瓜葛的張家四姐妹的故事,曾被很多文人一次次描繪和美談。她們四位,每人的故事都可以寫成厚厚的一本書,她們和各自丈夫以及仰慕他們的追求者們的情感故事更是我們八卦的主要猛料。
比如元和,她下嫁給昆曲演員顧傳,就成為當時上海各大報的娛樂頭條,雖說顧傳是當時的昆曲紅人,但好歹元和也是個大家族的閨秀,下嫁給一個戲子無疑是轟動而讓人琢磨不透的;再比如老二允和,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氣女子,又有著很大的政治情懷,怎么就突然嫁給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語言學家周有光呢?
還有老三兆和,大文人沈從文苦苦追求其三年,死活就是看不上,后來怎么又被其誠懇感動,她說是被沈從文的一封封情書最終感動,誰信啊,一位這么有主見的才女,怎么會因為情書而許終身呢?
最絢的就是老幺充和,長的不算是四姐妹里最漂亮的,但當時一大群文人雅士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其中詩人卞之琳更是愛戀其一輩子,到她最后莫名其妙地嫁給一個老外傅漢思,卞詩人依然堅持給她寫情書。
我最關心的以上這些內容和疑問,書中都極少交代,關于她們四姐妹的篇章也只有最后四個篇章,每人一章,根本就是點到為止。全書共13章,前面9章,其中描寫的就是他們張家家族史。當然,誕生出這樣出色的四位女性的家族無疑也是個了不起的家族,我自然很是愿意了解。這個龐大的家族和中國近代很多大家族基本上趨同,都是祖上因為立了大功,積累了大量財富,然后子孫延續香火和財富。
在家族部分,對四姐妹的母親陸英的描寫讓我印象深刻,這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她對子女的教育和對整個家族的操持,讓人對舊時女性的賢惠和能干敬而佩之,尤其是她對保姆們的安排和認識,讓她們各盡所能,將一個復雜的家族安排得井井有條。閱讀中,家族史似乎被我漸漸忽略了,這五位女性,成了我閱讀的全部視野焦點。
讀完《合肥四姊妹》后,本想延伸一下,再找來由允和寫的《張家舊事》、《最后的閨秀》等和張家姐妹有關的書籍再讀讀,恰在這時候,先讀到了張大春的《聆聽父親》。這同樣是一本個人史延伸出的家族史的書,更巧的是,這又是一個“張家家族史”。再加上張大春是我很喜歡的臺灣作家,所以,就忘了先前的想法,開始延伸閱讀起這書本來了。
張大春對于大陸讀者而言,也許陌生,因為他只有前年出過一本《小說稗類》,這是一本小說理論書籍,所以,也少有人看過和提及。但在臺灣,他可是當之無愧的一線作家,他的“大頭春”系列和《城邦暴力團》等都被讀者視為經典。
《聆聽父親》是“大頭春”很性情的自傳體小說,他在書中向自己還未出世的孩子述說著自己的父親(也就是這個將出世孩子的爺爺),父親的父親和爺爺,以及他們家族。小說家寫起自傳來有時候挺可怕的,時而宏大,時而渺小,時而體味大時代,時而回味家族瑣事,這種起伏的手法讓人讀來比較有節奏,但打破了我對家族史描寫的閱讀常態,所以,和當初閱讀《小說稗類》一樣,可以說,我的精力不能完全集中,只對一些細節印象深刻。
比如《小說稗類》中,我只對他在書中提及的一些書單有興趣,好讓自己按單索引,進行下一步的延伸閱讀;《聆聽父親》中,也只是對命運跌宕的曾祖父、家規嚴謹的曾祖母、“怪腳”五大爺、羅嗉六大爺等鮮活的人物印象深刻。無疑,“大頭春”的記憶力是驚人的,講故事能力也是驚人的,最后呈現的這本《聆聽父親》在親情寫作方面我認為可算精品。
說完兩個“張家家族”,可以順帶再提兩本書,它們是朱正的《一個人的吶喊》和陸灝的《無軌列車》,這兩本書雖然不在我的主題“個人史延伸出的家族史”范圍之內,但屬于我這個系列閱讀的延伸。為什么這么說呢?簡單解釋一下。
朱正的《一個人的吶喊》實際上是一本很純粹、很嚴謹的魯迅傳記。在所有近代文人中,魯迅的傳記無疑是最多的,僅朱正自己就寫了4個版本的魯迅傳。所以,在我看了多個版本的《魯迅傳》后,我已經把目光移開魯迅本人,而更多的去關注他們周家。雖然這本書還是不能給我提供更多關于周家的信息,但我顯然把這本書當作一個了解家族史的文本之一了。
再就是《無軌列車》,我之所以把它也和所謂的“家族史”聯系起來,是因為,這輛“無軌列車”的列車長實際上就是前《萬象》主編陸灝,而前《萬象》的那批作者,我把他們比喻為一個“家族”,可以說這是一個無形的“家族”,但他們有著很強的“場”,在經歷幾年的散席后,又再聚到一起,坐上這輛“無軌列車”,繼續行駛在人文雜志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