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比現在年輕10歲的時候,如果對一個姑娘喜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俺通常會找她說:“親愛的,老了一起去看富士山吧。”
言語簡簡單單,意思明明白白,俺心里那份小小的肚腸與狡黠表露無疑,甜蜜而又不失浪漫,看似實在而又極具誘惑。任何一個女人在這樣一份美味大餐面前,能不徹底暈菜?我想,肯定!
“你喜歡一個人,就像喜歡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困惑如此,徹悟也如此,愛情即是這樣。不就有人那么唱出了經典,“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
在我腦海里經常幻想的富士山是這樣的情景。應該是暮春之初,在富士山腳下的小院子,有一棵櫻花,還有紅葉。還要有秋千,等咱倆人到老年,風度翩翩,在美好的夕陽里,坐在秋千上談笑風生,看櫻花,紅葉,還有富士山。
我連小院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三瘋叔叔的小屋”,多美的名字啊,附近的孩子都會喜歡三瘋叔叔,也會喜歡小屋的。后來我就經常在假想中邀人來我的那個未來的院子,后來我就經常羅列那個有幸和我一起蕩秋千、看富士山的女人,似乎每個女人都望眼欲穿地渴望著和我在一起,真是令人愉悅。
很顯然,所有那些在我的生活軌道里已經分開、將要分開的人,所有那些在我的世界里將要變得沒有關系的人,所有那些讓我感慨過有緣無分的人,想起來就想要嘆上一口氣的人,她們都會感到遺憾的,她們以后會明白,這是人生最大的錯過。那時我會拍著她們的頭,像父親似的一一安慰她們,夠了,生離死別之后,也不過如此。
然后有一天早上我起床后去我姑姑家,她和姑父坐在屋外,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打著麻將。他們聊的,是今天菜市場豬肉與魚的價格。他們年輕時候都是做農活的人,如果那時也相約過晚年,約的也許就是一個菜園子吧。
那一天我站在門口想起了很多很遙遠的事情,想起了記憶中年輕時候的我姑和我姑父。我所記得25歲到50歲的她們,和我記得的25歲的自己,這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一個人的大半輩子了吧。
那些陽光忽然傾瀉下來,南方的春天暖洋洋,又是一個草長鶯飛的一季。我又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富士山,富士山不會老,可是一個人的青春呢?
但一個人的故事卻可以比一座山的故事更長久。比如說,我張三瘋。不過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因為我還沒找到能跟我一起看富士山的人。我知道未來萬千中國男士的命運,也不過如此。我決定不找了。我決定。
就像張愛玲說的,好像我們做得了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