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當代融合的實現路徑

摘要：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重大課題。更新觀念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前提，堅持以人為本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最佳契合點，加強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的溝通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有效方式，解決社會現實問題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落腳點。

關鍵詞：科學文化；人文文化；當代融合；實現路徑

中圖分類號：G02；G3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477(2008)06－0802－05

人與自然是文化的兩大主題，科學文化的興起彌補了人文文化對自然研究不足的缺陷，也充分顯示了人類認識和改造自然的偉大力量；而人文文化的發展則顯示了人性的尊嚴和價值，為科學文化的發展指明了方向。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相生相成，互補互榮。科學文化中有人文文化，人文文化中也有科學文化；沒有人文文化導引的科學文化是殘缺的科學文化，沒有科學文化支撐的人文文化則是空洞的人文文化。由此可以說，在當代中國的和諧文化建設中，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既是趨勢，也是共識，更是理想。但是，如何融合卻是一個大課題，需要我們去思考，去研究，去解決。

一、更新觀念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前提

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沖突和分裂是20世紀世界范圍文化領域中的一大景觀，消除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沖突和分裂理應成為21世紀人類的使命之一。順應時代潮流，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人類將迎來文化發展的新階段。

從本質上說，文化是一個整體概念，在同一社會形態，同一時期，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作為同一文化內部的不同部門，二者如同奔馳列車上的發動機和方向盤。換言之，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都是從勞動中產生的，都是服從和服務于人類生產生活的，因而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是統一于人類的物質活動和精神活動的，不應該存在對立和沖突，更不應該產生分裂。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差別只在于它們對人類生活的表現方式不同，側重點不同。然而，盡管如此，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差別還是隨著人類生產、生活實踐的發展和歷史的進程而加劇了，以至于演變成今天存在的所謂對立、沖突和分裂。

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當代融合不僅必要，而且可能，可行。因為，人類社會的燦爛和輝煌正是在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共生互補中得以完成的，人類豐富多彩的文化形態也正是在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交叉與融通中形成的。今天，只有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同時發展，并且二者滲透和融合，才能造就光輝燦爛的現代文明。置身在高科技發展的時代，科學的中立性及純粹性日益喪失，大力發展科學技術，不能漠視科學技術不恰當應用可能導致的諸多負面影響。從一定意義上說，科學觀與人文觀、科學主義與人文主義的對峙，一方面是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分裂的集中表現，另一方面又進一步人為地加深了這種沖突和分裂。要整合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關系，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首先就應該從更新觀念人手，努力改變人們或者只重視科學文化，或者只重視人文文化的偏激態度，尤其要使自然科學家與人文社會科學家之間進一步溝通和聯誼。

實事求是地說，當今時代，不乏科學素養較低的人文社會科學家和人文素養薄弱的自然科學家，這種文化跛足現象在很大程度上給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帶來了困難和障礙。試想，如果作為科學文化主體的自然科學家和作為人文文化主體的人文社會科學家之間都不能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溝通和交流，從何談起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只有通過加強自然科學家與人文社會科學家之間的對話和交流，提倡自然科學家應具備一定的人文素養，人文社會科學家應掌握一定的自然科學知識，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才能真正實現，其前景也將更為廣闊和光明。

必須指出，在改變人們或者只重視科學文化，或者只重視人文文化的偏激態度的同時，學術界要明確認識到現時代提倡的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在更高水平和更深層次上的統一和融合。因為，對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問題的關注早在后實證主義和后現代主義流派中就已經開始，但他們的基本方針都是通過模糊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之間的界限，將兩者糅合在一起，或者通過一種文化整合另一種文化來實現兩者的統一和融合。顯然，以庫恩和費耶阿本德為代表的后實證主義的觀點也好，以羅蒂為代表的后現代主義的文化統一觀也罷，都有偏頗的一面，因此都是我們不贊成的。因為現代西方哲學流派中不管是后實證主義對科學技術的人文理解，還是后現代主義對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消解和整合，都是力圖通過從科學走向人文來認識和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的。不可否認，他們都順應了時代潮流，并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但他們卻走入了一個新的誤區——忽略了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各自的體系。事實上，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不可能回到原始時代那種混沌的交融狀態之中，它們應該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在更高水平和更深層次上的統一和融合。

從更新觀念的角度說，如何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呢?李醒民教授的觀點是很有見地的：“急需改變兩種文化的分裂態勢，急需消除兩種主義的人為對立!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既不是削足適履，刓方為圓，也不是揠苗助長，一蹴而就，而是使二者在相互借鑒、彼此補苴的基礎上珠聯璧合，相得益彰。一言以蔽之，兩種文化匯流和整合的有效途徑是，走向科學的人文主義(scientific humanism)和人文的科學主義(hu-manist scientism)，即走向新人文主義(neo-hu-manism)和新科學主義(neo-scientism)。這就是雙重的復興——人文的復興和科學的復興。”

二、堅持以人為本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最佳契合點

近代以來，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沖突和分裂成為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給社會帶來了巨大的影響。今天，科學文化的結構變得更健全，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沖突和分裂狀況逐步改善，統一和融合的趨勢正在形成。我們高興地看到，科學文化的弘揚恢復了理性，人文文化的倡導樹立了人的尊嚴。在這種大背景下，作為中國特色的科學文化范式，既要注重發揮古代科學文化特質中完備的精神化功能，同時也必須接納現代西方科學文化的因子，形成融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于一體的現代科學文化，并以人文文化來導引科學文化的發展。

一定意義上說，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統一和融合的可能性就在于兩者都是富含人性的。顯而易見，人文文化因其關注人，重視人的價值而被認為富含人性。科學文化雖不如人文文化那樣專注于展示人性，但是如果我們將科學技術看成一種人的活動，看成一種社會建制，看成一種復雜的社會文化現象，那么，就會清晰地體察到科學技術的人性因素及其價值意蘊。進一步分析，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統一和融合的可能性不僅在于兩者都富含人性，也在于它們對人性的理解都有自己的貢獻。“人文文化聚焦于人，其實質在于對人性的深入理解和實現，但它對人的理解僅僅是將人看成現實的、積極生活的人，因而其對人性的把握是狹隘的，對人性的理解沒有囊括人性的全部內涵，沒有看到人性的物性和神性方面。科學著眼于對物性的把握，也沒有看到人性豐富多彩和神性的一面”。這就是說，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在對人性的理解上都有各自的貢獻，也都有自己的缺陷，兩者統一和融合的目的就在于達成人性的完滿實現。“實現兩者融通的文化價值系統也應指向人性的完滿實現，包括關涉人性完滿實現的各種文化子系統。其中有最基本的關涉物性價值實現的科學系統，也有關涉人的精神價值實現的人文系統；并且這個價值系統不能僅關注于人性的具體層次，還必須指向具有普適性和終極意義的高層次，否則它就不能囊括人文的人性、科學的物性以及宗教文化的神性”。

這種狀態和趨勢告訴我們，今天，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統一和融合的最佳契合點就是以人為本。我們這里所強調的以人為本有著特定的涵義，既不同于我國封建社會的民本思想，又不同于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人本主義思想，它強調的是，我們無論做什么事情，從事什么工作，根本的目的只有一個——為人民謀福利，解放人，發展人，促進社會的全面進步和人的全面發展。在當代中國社會主義制度下，以人為本不僅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基本的價值原則，也是建設和諧文化的本質、核心和靈魂。眾所周知，社會是人類生活和活動于其中的社會，是人的活動的關系性和實體性形式，而文化則是人類基于自身本性的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相統一的創造物。科學技術作為一種高層次的人類活動，決定了科學文化是一種高層次的文化。作為一種高層次的人類文化樣式，科學文化必定是人類對自身最真實本性的追求、表現和確證，而人類區別于其他萬物的最真實本性莫過于主體性、自我超越性，以及基于二者的對人類自由的不懈追求。

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終極目的是一致的，都是為了尋求人類的解放和全面發展。科學文化的本質是“求真”，人文文化的本質是“求善”；科學文化的直接效應是為人類帶來巨大的物質生產力，創造物質財富，而人文文化則在更大程度上充實著人類自身及其精神家園。但科學文化在追求知識和真理的同時，也追求人類自身的進步和發展。因此，不管是求真的科學文化還是求善的人文文化，它們都是為人類的生存、活動和發展服務的，其終極目的都是為了尋求人類的解放和全面發展。總體而言，人類的生存和發展要面臨和處理兩層關系：人與人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前者需要人文文化的導引，后者需要科學文化的支撐。從這種意義上說，人類就是在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共同推動下前進和發展的。

綜上所述，我們之所以把堅持以人為本看作是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最佳契合點，是因為以人為本既是建設人文文化的價值指導原則，也是建設科學文化的價值指導原則。“我們建設人文文化，目的就是為了豐富人的精神生活，陶冶人的情操，提升人的思想境界，賦予人以文化底蘊和人文素養，促進人的全面發展。”而近代科學技術的誕生，一定意義上說，“就是為了將人從中世紀長期的宗教神學奴役下解放出來，還人以理性和自由。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更是將人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下解放出來，使人們將大部分時間從事娛樂休閑，享受精神生活”。由此可見，科學文化本質上也是以人為本的，弘揚科學文化的目的也是為了解放人，發展人，實現人的自由和全面發展。

三、加強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的溝通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有效方式

20世紀世界各國的發展歷史證明，國家的強大，民族的振興，取決于多方面的因素，其中，良好的公民素質，無疑是最重要和最具潛力的因素。中華民族曾經為人類創造過燦爛的文化，但由于長期的落后和不發達，我國的公民素質遠不能適應現代化建設的要求，甚至成為國家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嚴重障礙，當然也是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統一和融合的嚴重障礙。特別是在科學技術迅猛發展，綜合國力競爭日益加劇，和平和發展成為時代主題的今天，全面提高公民素質毫無疑問地成為我們面臨的緊迫而重大的課題。我們必須從國家長遠發展的戰略高度，從面對21世紀國際競爭的嚴峻現實出發，深刻認識提高公民素質的重要意義。而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從教育尤其是學校教育抓起，把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結合起來。一方面，要努力普及科學知識，弘揚科學精神，倡導科學方法，提高科學素養，讓現代科學文化的理念滲透到大眾文化的方方面面，融化到全體社會成員的素質之中；另一方面，又要大力弘揚優秀的民族傳統文化，堅持社會主義思想教育，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這既是我國目前推進和諧文化和先進文化建設的重要任務，更是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構建的歷史性課題。

從學校教育角度說，關鍵在于加強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的溝通。科學教人做事，人文教人做人，當代社會需要的是既會做事，又會做人的德才兼備的人才。因此，學校教育必須適應時代要求，著力培養文理皆通的復合型人才。愛因斯坦曾指出，僅僅用專業知識教育人是不夠的，通過專業(知識)教育，他可能成為一種有用的機器，但是不能成為一個和諧發展的人。而要造就“和諧發展的人”，就要改變過去那種單純注重傳授知識的教育觀念，樹立一種和諧教育觀。因為，“和諧教育旨在實現向教育原本(或本體)的回歸，彌合知識與能力、為學與為人、理性與價值、人類與自然的裂縫，譜寫出優美的和諧大合唱”。具體地說，加強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的溝通應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兼顧自然科學知識和人文社科知識的傳授。在學校教育中要增加一些通識教育的課程，以使學生盡可能多地掌握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科學方面的基本知識。吳大猷先生在《建立一個“新”文化的問題》一文中指出，在教育體系上，應使學習人文學科者，多了解一些科學發展的歷程和科學精神的真義，使學習科技者，多接受一些人文學科——尤其是倫理道理、道德思想的熏陶。希望社會不是由思想、知識、語言互不相通的兩種人構成的。這話是很有裨益的。

第二，加強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的培養。通過學校教育，要努力使學習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科學的學生都兼備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使這兩種精神在學生的全部生活中得到充分的體現。這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現實基點。特別是在當今時代，學科門類越來越多，而個人的精力又很有限，一個人要想精通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科學所有的知識越來越困難，甚至根本不可能。因此，對學校教育而言，僅僅靠增加課程來實現自然科學與人文社會科學的溝通是不現實的，更不要說以此來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惟一可行的路徑是把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的教育貫徹到各門學科的教學過程和教育活動的各個環節之中，在自然科學教育中融入人文精神，在人文社會科學教育中貫徹科學精神。

第三，推進學校教育與社會教育的深度結合。加強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的溝通重在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的培育，而培育的范圍不能局限于學校，必須從最廣義的，全社會的教育來設計和運作，在全社會大力弘揚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努力促成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在全社會成員生活的各個方面生根，開花，結果。可以設想，當廣大社會成員都注重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的結合時，而且確實具備了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那么，當代文明的危機的拯救和預防就會得到眾多人的支持，科學技術的發展和應用就會更加有益于人類福祉，因而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也就有了現實的根基。

四、解決社會現實問題是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融合的落腳點

無論我們是否愿意承認，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沖突和分裂，科學文化中人文價值的被忽視和人文文化領地的被擠兌，引發了現代社會中日益嚴重的危機特別是“科學技術危機”，這是我們必須面對的嚴峻事實。如果說科學淪為宗教的婢女，人類失去自我是科學技術史上第一次危機的話，那么，從近代開始的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沖突和分裂，科學淪為工具理性的傀儡，異化為自身的產品——實用技術的奴隸，則是科學技術的第二次危機。的確，科學技術是一把雙刃劍，既可造福于人類，也會造禍于人類，科學技術發展的負面效應不容忽視!可以這樣說，長期以來關于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激烈爭論，反映的正是人們對科學文化發展的焦慮和不安。今天，人們普遍認識到，要解決當前重重的社會危機，走出科學技術發展的困境，只有回到文化和諧的狀態中去，在和諧的前提下才能有利于社會的持續進步，保證科學技術朝著造福人類的方向發展。

從根本上說，實現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統一和融合，目的就是為了服務于今天的社會主義和諧文化建設，解決現實社會的矛盾和問題，促進社會的和睦、團結與協調。因此，“面對新時期凸顯出來的各種新情況、新問題，一方面，我們應該大力弘揚科學文化，發展自然科學技術，充分發揮其‘物質生產力’功能，以解決當前社會發展中存在的人與自然關系不協調的問題；另一方面，我們要大力弘揚人文文化，充分彰顯其‘精神生產力，功能，以協調人與人的關系，促進社會成員的和諧相處。如人口爆炸問題的解決，既有賴于避孕、節育技術的應用，依靠科技應用來降低人口出生率；同時，也有賴于計劃生育政策的宣傳、貫徹、落實和人們思想道德水平的提高，使人們自覺地認識到優生優育是一件利己利人的大好事”。由此可以說，解決社會現實問題是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統一和融合的落腳點。

從人文社會科學的角度說，解決社會現實問題是發展人文社會科學，弘揚人文文化的第一要義。而要做到以人文社會科學知識來解決社會現實問題，就需要調整和把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發展方向，走出“象牙塔”，貼近社會生活，以當代中國改革開放、現代化建設、和諧社會構建中的實際問題為中心，以深入研究重大現實問題為主攻方向，突出應用對策研究，以此來豐富人文社會科學發展的活水源頭，為當代中國經濟社會政策的制定提供理論和思想依據。就自然科學發展而言，同樣有一個為解決社會現實問題服務的問題。其基本要求是，在尊重自然規律的前提下，努力建設先進的、和諧的科學文化，達成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的和諧相處。這是當今時代科學技術發展義不容辭的責任，更是當今時代科學文化弘揚義不容辭的責任。

總之，尊重自然規律和社會發展規律，促進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協同發展，既要大力弘揚科學文化，發展自然科學技術，又要在人文文化的指引下，將人類對自然界的改造能力限制在自然界能夠承受的范圍之內，確保科學技術真正造福于人類，最大限度地減少和消除科學技術發展的負面效應。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是人類社會發展的“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科學文化是基礎，人文文化是保證，只有實現兩者的協同發展，才能實現經濟社會的持續、健康、和諧的發展。

(責任編輯 曾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