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畫體現的陰陽和諧理念

摘要：陰陽和諧為中國古代哲學范疇，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成為人們一種思維定勢，認為天地萬物“負陰而抱陽”，并且對應統一，和諧促成萬物發展變化。在陰陽讖緯迷信盛行的漢代，陰陽和諧成為人們對精神文化的追求，這種理念在漢畫中表現得尤為凸顯，對于當今處理天、地、人的關系，建立和諧社會，繁榮文化，發展經濟也具有借鑒價值。

關鍵詞：漢畫像石；陰陽和諧；理念；價值

中圖分類號：B2；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477(2008)04－0617－05

陰陽和諧是中國傳統哲學的思維模式，這種思維模式把天地萬物人類社會都看成是陰陽對立的兩個方面。《十六經·稱》云：“凡論必以陰陽為大義，天陽地陰，春陽秋陰，夏陽冬陰，晝陽夜陰……主陽臣陰，上陽下陰，男陽女陰……”“天地之間，無往而非陰陽；一動一靜，一語一默，皆是陰陽之理”。陰與陽的對應、統一、和諧促成萬事萬物的發展變化。陰陽和諧成為人類生命的本源，人只有調和陰陽使之和諧，愿望、福祉才能實現。因此，陰陽和諧成為人們的“類本質根性”。這種“類本質根性”在漢代尤為凸顯，它主宰著漢代民眾的思想意識，滲進在生活的各個領域，我們可以從出土的墓葬漢畫中窺見一斑。

漢畫中無論表現自然天象的北斗七星、日月同輝，還是表現人類的伏羲女媧、東王公西王母，以及與自然災異抗爭的虎吃女魃等，無不體現著漢代先民對陰陽和諧的追求。

一、漢畫中體現的天象陰陽和諧理念

在漢畫天象設計構圖中，總是體現一種陰陽的依附性與和諧性，并統一在一幅畫面中，凸顯一種對立和諧意識，有日必有月，有雷必有風等。

(一)天象陰陽和諧理念

天象陰陽和諧源于古人的宇宙和諧理論。《易傳·系辭傳》曰：“乾、坤者，陰陽之本始，萬物之祖宗。”“乾，陽物也，坤，陰物也”。乾為陽，坤為陰，乾道剛健以生物，坤道柔順以成物。認為陰陽合德，萬物滋生，陰陽和諧，宇宙有序，強調陰陽的和諧。《易傳·系辭傳》把宇宙的和諧理論概括為陰陽之道：“一陰一陽之謂道，繼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在古人的思維觀念中，天象陰陽強調的是和諧統一，《易傳·說卦傳》曰：“立天之道曰陰曰陽”，把天象陰陽看成是對立統一的因素，概括出天象陰陽的和諧性和陰陽之間的交感作用，從天象自然到人類社會因陰陽的和諧交感而有序，生生不息。道家的莊子認為：“一清一濁，陰陽調和，流光其聲……吾奏之以陰陽之和，燭之以日月之明”，認識到天象在陰陽的對立中，存在著陰陽和諧的理念。古人追求天象和諧目的在于解決人生問題，認為人與自然和諧統一，貫通一體，才能實現人的價值，陰陽和諧表現的則是“天人合一”的哲學理念。

天象陰陽和諧理念到了漢代又有了新的發展。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天人三冊》中提出“天道之大者在陰陽”，認為陰陽之道最突出表現了天道的內容。同書《天地陰陽》曰：“天意難見也，其道難理，是故陰陽入出，實虛之處，所以觀天之志。”他又在《五行相生》中提出，“天地之氣，合二為一，分為陰陽判為四時，列為五行”。認為陰陽是兩種性質相反相成的氣體，在不斷運行發展中形成四時，而天道就表現在陰陽二氣的運行歷程和法則中。陽氣主生成長養萬物，陰氣主成熟收藏萬物。董仲舒的天道陰陽理論包含著天象的陰陽和諧內涵，天象的陰陽對立統一、發展變化，則是天道的內容，只不過把人道聯系起來，認為天與人一樣“亦有喜怒之氣，哀樂之心”。天能感預人事，人的行為也能感應上天，自然界不但有災異，也會有祥瑞，所以人的意志必須符合天意，達到和諧，感應上天，祥瑞才會降臨。董仲舒的“天人感應”論，目的是引導人們敬天、順天意，遵循自然的變化規律，法天道而行事，達到陰陽和諧，這種天人關系實際上表現的也是“天人合一”的哲學理念，只不過有點神秘迷信罷了。在陰陽讖緯迷信流行的漢代，董仲舒的天道觀無疑促進了天象陰陽和諧的發展，成為漢人精神文化的一種追求。這些，從近幾年出土的漢代墓葬漢畫可以印證。

(二)漢畫中體現的天象陰陽和諧意識

天象陰陽和諧滲透在漢畫中，表現為：一是指天象陰陽雙方的相互對立，有陽，必有陰，有陰必有陽。《禮記·禮器篇》曰：“大明生于東，月生于西，此陰陽之別，夫婦之位。”天象陰陽同時出現，表現了漢人的天象陰陽對立和諧意識。

在漢畫中不少天象陰陽和諧對立的畫面。如唐河湖陽出土的西漢墓葬漢畫像石：畫面上刻伏羲、女媧二神，均為人首蛇尾之形，二神尾部相交纏在一起，伏羲手中舉日輪，日中刻有陽烏；女媧手中舉月輪，月中刻有蟾蜍。日月刻在同一畫面上，表示陰陽的對應存在，伏羲女媧交尾表示陰陽的和諧。吻合了古代天象陰陽之道。漢畫中表現天象陰陽和諧的內容很多，南陽市出土的日月同輝漢畫像石，畫面上左刻日輪，內有陽烏；右刻滿月，內有蟾蜍，其間云氣繚繞，相互交映，這一天象景觀，古人稱為日月同輝，是為陰陽最和諧的現象，被視為祥瑞之兆。在南陽市王寨鄉出土的漢畫像石的畫面上：左刻一陽烏，右刻一月輪，月中有蟾蜍，日月之間刻有相連的六星是省略的天廟星。另外還有南陽麒麟崗墓頂天象圖，左端刻有人首蛇身的女媧，女媧懷中抱一圓輪當為月輪，周圍是南斗六星；右端為人首蛇身的伏羲，伏羲懷中抱一日論，周圍是北斗七星。從上漢畫可見，無論伏羲舉日輪或抱日輪，為陽的象征；女媧手中舉月輪或抱月輪，為陰的象征，日為陽，月為陰，陰陽總在同一畫面，體現了漢人陰中含陽，陽中含陰的思維觀念。漢畫中漢人的天象陰陽思維觀念，有兩點可以肯定，一是陰陽雙方相互對立、統一地存在一體，沒有陽就沒有陰，對立、統一是存在的前提，是事物發展的基礎和底蘊，就是說沒有白天不行，同樣，沒有黑夜也不行，日月運轉相互協調才能化生萬物。二是陰陽雙方的對立是相對的，運動才是永恒的，兩個對立統一體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互相轉化，太陽升出來了而月亮則下去了，正如《易傳》中所說：“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署往則寒來，寒署相推而歲生焉”。這里的相推指的就是陰陽的運轉變化，故陰極能生陽，陽極能生陰，陰陽互為前提運轉變化，所以老子曾說：“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陰陽的和諧、運轉則是化生萬物的重要條件，漢畫中這一理念體現得非常充分，日輪與月輪中間六星相連體現的是天象陰陽和諧理念，而日月的同輝體現的則是一種“太和”，這種“太和”意識是漢人高度理想化的宇宙整體和諧狀態。

二、漢畫中體現的男女、生死陰陽和諧理念

在漢畫男女墓葬的畫像圖中，男女同一墓室，但畫像絕不雷同，男墓室刻畫的是大明、神虎；女墓刻畫的則是尾宿、月亮，日為陽，神虎亦為陽物，月為陰，尾宿近心性亦為陰。男女合葬中的畫像體現的是一種男女陰陽和諧意識。

(一)中國古代男女和生死陰陽和諧理念

1．男女陰陽和諧理念。《太平經》中說：“陽者為天，為男、為君、為父、為師；陰者為地，為女、為臣、為子、為民、為母。”這里不說別的概念，就其性別而論，在古人的陰陽觀念里，男為陽，女為陰。董仲舒在用陰陽之道解釋三綱時也說：“君為陽，臣為陰，父為陽，子為陰，夫為陽，妻為陰。”其中在性別上強調的也是男陽，女陰，確定了男女陰陽屬性。同樣根據“萬物負陰而抱陽”的陰陽之道，男女陰陽的底蘊同樣為對立、統一，沒有男，就沒有女，沒有女，同樣也就不會有男。若同一性別，就沒有了社會，人類就不會發展。在男女陰陽關系上，傳統的哲學陰陽觀念追求的仍然是和諧統一，認為男女兩性交感而家道亨通，表現了人類社會的和諧意識。《彖傳》對此作了精辟的說明：“天地感，而萬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強調了男女交感的重要性，交感即和諧。對于男女陰陽和諧，《系辭傳》引《同人》九五爻辭后闡述說：“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其強調了人與人之間，特別是男女夫妻之間關系和諧融洽的重要性。在陰陽盛行的漢代，人們追求的仍是和諧，在宇宙大化中，“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男女陰陽和諧是人類繁衍以及社會發展的根基。

2．生死陰陽和諧理念。在生死陰陽觀念中，古代的陰陽哲學觀習慣把世人稱陽，把死人稱陰。生死是自然之道，有生必有死，漢代思想家揚雄在《法言·君子》中說：“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生死為陰陽的相互對立。人雖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時間死，但確信自己會死，但人又有生的本能來排斥死亡。于是在幻想中創造出陰陽兩個世界，生者為陽，死者為陰，人世為陽間、陽世；死者居住的世界為陰間、冥府，以達到心理上的慰藉。“生人，陽也，死人，陰也”。“人生，像天屬天也，人死像地屬地也。”在人們的生死觀念中，又把人看成二元一體結構，即魂靈與肉體，靈魂為陽，肉體為陰，認為人死為肉體的死亡，歸于地土——陰間；魂靈屬陽，歸于天體。《禮記·郊特牲》中說“魂氣歸于天，形魄歸于地”。《說文解字》中說：“魂，陽氣也；魄，陰神也。”生死陰陽是在“萬物有靈”原始思維基礎上滋生、積淀的信仰，在長期發展過程中，已成為人們心理上的思維定勢。到了漢代由于陰陽五行和讖緯迷信的盛行，更講究生死陰陽和諧。生死陰陽成為人們的觀念和信仰，厚葬和墓室中的鎮墓文就是有力的證據。“生人上就陽，死人下就陰；生人上就高臺，死人深自藏”。“上天蒼蒼，地下茫茫，死人歸陰，生人歸陽，生人有里，死人有鄉”。這里的鄉指的就是陰間冥府。在漢人生死陰陽信仰中，不僅陽間有最高的統治者，而且陰間也有最高的主宰，即冥君、閻王。人們的生死陰陽意識，盡管把死人居住的地方描繪為陰間、地府，但活人沒有去過，他們從旁人死的例證中意識到陰間的陰森、黑暗、可怕，為了排除這種恐懼、不和諧的心理，把人死后幻想成升仙，“仙，不死也”。就是說，人死后升仙永遠不死，使陰陽得到永久的和諧、統一，生命得到永恒。

(二)漢畫中的男女、生死陰陽和諧理念

作為藝術形式的漢畫像石，它最直接體現和表達著漢人對陰陽和諧哲學理念的理解，漢畫中無論男女、生死陰陽觀都彰顯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和諧狀態。

1．漢畫中體現的男女陰陽和諧哲學理念。男女陰陽的和諧理念在漢畫體現得最為直觀。如伏羲、女媧交尾，東王公、西王母；以及表達至陰至陽的龍虎圖等。伏羲女媧的交尾畫像在全國各地出土的漢代墓葬畫最多，山東武梁祠西壁畫像第二層，畫面右端刻的是伏羲持矩、女媧舉規的交尾，左端刻遠古傳說中的帝王，而后右室第五石第二層刻的也是伏羲持矩、女媧舉規的人身蛇尾相交的畫像；河南唐河湖陽漢墓出土的畫像石；上刻伏羲女媧，均為人首蛇身，尾部相交。此外，四川的江安等地出土的畫像石，皆有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媧交尾圖。各地漢畫頻繁出現的伏羲、女媧交尾圖，為漢人追求男女陰陽和諧的見證：伏羲、女媧為人類的始祖神，伏羲為陽為男，女媧為陰為女。伏羲、女媧相向交尾是陰陽交合，確立了男女的對偶形式，是男女和諧的象征。而同時他們又為日神和月神，日為陽，月為陰。因此，漢畫中的伏羲女媧交尾，不能僅理解為一種藝術品，它體現的是男女陰陽和諧的理念。東王公、西王母畫像體現的男女陰陽和諧理念最為直觀，南陽市熊營出土的東漢墓葬畫像石，畫面上中間刻西王母和東王公對偶神，二人相對坐在高足盤形的昆侖懸圃之上，上面刻一乘鹿的仙人，下面刻一玉兔搗藥。《神異經》記載：“昆侖上有大鳥，名曰希有。南向，張左翼覆東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西王母登翼上會東王公也。”陰陽對偶是中國哲學的重要的范疇，漢畫中的西王母和東王公以對偶形式出現，是陰陽對立統一的象征，更是漢代夫妻和睦的理想追求。無論伏羲、女媧交尾，還是以對偶形式出現的東王公西王母，都表明了漢人對男女陰陽和諧、夫妻和睦的追求，男女陰陽和諧，夫妻和睦標志著家族的興旺，社會的發展和進步。

2．漢畫中體現的生死陰陽和諧理念。漢畫中的生死陰陽和諧理念主要體現在大量的升仙畫像中。人死本是生命的結束，然而，漢畫為死者開辟了一個神奇的世界，人死后進入的是“天人合一”的和諧的永恒境界。這一境界有理想的道德規范，祥瑞紛呈，辟邪消災，并有神靈護佑，能羽化升仙，生活中充滿了安樂、歡愉。如南陽市王寨出土的東漢墓葬畫像石，畫右方是一方士，手持一牛角狂呼奔躍，其后為一羽人持仙草與一龍相戲。畫的左邊有一龜蛇交體的玄武和一身似馬，頭生一角的神獸。羽人則為升仙的向導，引導死者的靈魂升入仙界，而畫中的龍則為升仙的工具。在升仙漢畫圖象中鹿也是升仙的工具，漢畫中出現了多幅仙人乘鹿圖，如南陽市宛城區出土的東漢墓葬畫像石，畫面上為仙人乘鹿相戲逐，前一仙人手持靈草似乎在召喚騎在鹿背上的人，鹿背上的人(筆者認為是墓主人的靈魂)已從鹿背上升騰而起，正跨步騎鹿駕云到仙界去。在漢代，鹿被認為是升仙的工具，《楚辭·哀時命》有“仙人騎白鹿從容與”的詩句。讓亡者死后升仙，是生死陰陽和諧表現，死為陰，死者所居的世界為陰間、冥界，在陰陽和諧的思想觀念里，死者在另一個世界——冥間，冥間黑暗、陰森、可怕，于是就幻想出一個仙界，仙為不死，不死成仙，死者的靈魂升入仙界，升入陽間，又達到了陰陽的和諧的精神境界，既解除了人們對死的恐懼，又撫慰了生者心靈。

三、漢畫中體現的天地陰陽和諧意識

(一)天地陰陽和諧意識的哲學理念

在古人的哲學理念中，天地陰陽交感是有序的，即統一、和諧，萬物才能滋生，人才能享受生活，生活在天地間，故有“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成享”的警句。人們觀察天文的目的是為了“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以承天順地，協調陰陽，達到和諧，使生活在天地間的人能夠“品物咸享”。古人認為天地陰陽一旦失調，將會給人們帶來災難，如地震、久旱不雨等。據《國語·周語上》中記載，伯陽父把“周將亡”歸結于天地陰陽的失調，雖有點神秘，卻蘊涵著天地陰陽的理念：“周將亡矣，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之亂也。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蒸，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鎮陰也。陽失而在陰，川源必密。源密，國必亡。”伯陽父從自然界的物質現象中去尋求自然變化的內在原因，闡述了天地陰陽和諧的重要性。春秋社會意識的變革，喚醒了哲人的理性認識，使其更具備哲學的內涵，如鄒衍等，把陰陽五行相比附，來解釋天地間事物的變化，把陰陽看成是宇宙的整體，認為宇宙萬物是由陰陽二氣交感而產生的，《周易·泰卦》云：“天地交而萬物通也”。而陰陽的交感的哲學理念仍可理解為和諧、統一。到了漢代，逐漸強化為一種思維定勢，董仲舒就十分看重天地陰陽的和諧：“和者，天之正也，陰陽之平也，其氣最良，物之所生也。”。董仲舒還把天道與人道結合起來闡述天地陰陽和諧的道理，由此提出“天人感應”論，認為天能預感人事，人的行為也能感應上天，天對人事有“譴責”，也有“嘉獎”，因此自然界不但有“祥瑞”，也會有“災異”。董仲舒的“天人感應”論雖神秘唯心，但闡述的也是天地陰陽和諧統一的哲學理念：自然界的嘉獎、祥瑞，則是天地陰陽有序即和諧統一的表現，而譴責、災異則是陰陽無序失調的反映。傳統的天地陰陽和諧理念影響著人們的心理，滲透在人們的思想觀念里，人們習慣將天地并稱，追求天地陰陽的和諧，創造美好的生活。

(二)漢畫中的天地陰陽和諧理念

天地陰陽和諧理念在漢畫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如“十字”紋，“穿環”、“穿壁”紋，以及“交龍”、“結龍”等都表現了漢人追求天地相交、相感陰陽和諧心理。

漢畫中的十字穿環畫像在全國各地出土的墓葬壁畫中并不少見，如徐州銅山縣大泉出土的“十字穿環”畫像石，大都為上格的中間刻一“十字穿環”，外圈刻一方形。十字伸向四邊的尖頭頂著方形的四角。這是天地陰陽和諧的象征，中間的圓環代表天，古人認為天圓無端，“天圓而無端，故不能觀其形”。《呂氏春秋·圓道》中用太陽的運動為圓來說明天道“圓”的道理，由此，漢畫中環以其圓的形式代表天，是陽氣的象征，生命的根基；方形代表地。天圓地方是古人的宇宙觀。張衡在其《靈憲》中說：“天體于陽，故圓以動；地體于陰，故平以靜。”漢畫中的圓與方圖形代表著漢人的天地陰陽觀念。從這個角度講，而十字則代表著天地的交融，是天地陰陽和諧的象征。“二龍穿壁”也是各地常見漢畫像石磚，如徐州銅山出土漢畫像石：兩條龍從五個璧環中按十字紋穿過，龍首一向左，一向右。河南、四川出土的“戲龍紋”兩條龍則是從一個圓環中穿過，龍頭伸向左右兩方。《說文解字》中說“龍，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龍為至陰至陽，應為陽性的代表。漢畫中的二龍“應分為雌雄，雄龍應是陽性天的象征；雌龍，則是陰性地的象征”。二龍的穿環應是天地陰陽和諧的象征。天地交媾，化育萬物是陰陽和諧理念的基本思維模式，更是漢人追求天地陰陽和諧的直觀的藝術表現。

漢畫中天地陰陽和諧的追求，還體現在漢人與自然力，即對“災異”、“譴責”的抗爭。如南陽唐河針織廠出土的虎吃女魃漢畫像石：圖中刻兩只翼虎將一個瘦弱的女子撲在地上食之，這個女子為傳說中的女魃。《山海經·大荒北經》載黃帝戰蚩尤：“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詩經·大雅·云漢》中說：“旱魃為虐，如炎如焚。我心憚暑，憂心如熏。”旱災可為天地陰陽失調的表現，陰陽失調給人們帶來了極大的威脅，人們無法抗拒，于是和女魃聯系起來，認為是女魃的作祟，造成了自然災害，人們為了驅除“災異”，借助虎的力量，認為虎能驅除邪祟，是神物。《風俗通》中認為虎“能執搏挫銳，噬食女魃。”反映與自然災害作斗爭、追求天地陰陽和諧的還有后羿射日等畫像。畫面清楚地告訴我們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被破壞，于是人類讓虎吃掉女魃，后羿射去九日，人類靠意志戰勝“災異”，達到陰陽的和諧，讓人們安適地生活在天地間，這是多么美好的一種愿望。

和諧可為天地之性，萬物之命。王夫之在其《周易外傳》中說：“天地以和順為命，萬物以和順為性，繼之者善，和順即為善也，成之者性，和順斯成也。”和順即和諧。陰陽和諧，萬物生成，生活富裕，是人們享受生活的“類本質根性”表現。漢代文化繁榮，經濟中興，研究漢畫中的陰陽和諧理念，不僅在當時具有一定的文化意義，而且對于當今處理天、地、人的關系、建立和諧社會，繁榮文化、發展經濟，依然具有借鑒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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