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小鎮慢火車

探秘

世界上第一臺實用蒸汽機車于1814年誕生，至今已近二百年。1988年，鐵道部決定在我國停止蒸汽機車的生產。從此，每年至少有400到600臺蒸汽機車相繼告別鐵路線。要不了多久，我國鐵路干線上將再也看不到蒸汽機車的影子。

然而，由于歷史與特殊的原因，當今世界稀少的蒸汽窄軌小火車在四川南部大山深處的嘉陽煤礦幸存下來了。蒸汽式動力，窄窄的鐵軌，燃煤爐瞳門，滿是煤灰的司爐，還有每天都能聽到的“嗚——嗚——”的汽笛聲，一列軌距僅762毫米的古老蒸汽小火車用它特有的方式顯示著自己的存在。

一塊工業文明的活化石

2007年6月，我第一次走進樂山市犍為縣芭溝鎮，走近小火車。初夏的陽光烘烤著躍進站旁邊林立的樓房、離蔚的草木，透明的空氣中，隱約傳來遠處傳來尖銳的汽笛聲，仿佛一枚定格影像與歲月的圖釘：迷人的鄉野風光與原始工業革命的符號，這些只能在腦海與夢境中串聯的細節，在我的眼中依次鋪展開來；窄小鐵軌上斑駁鐵銹中沉塵的歲月，瞬間生動與形象。

小火車的身影在汽笛聲中越來越近，火車頭大口大口吞吐著乳白色的蒸汽，當它最后停止了轟鳴，在我身旁窄小的鐵軌上慢慢地、慢慢地停下來時，我穿越了時光的隧道，依稀看見了那一條忘川背后永恒的倒影。

“說起芭蕉溝，心里涼悠悠，跟到工人走，又有紙煙抽，再過三五年，還有娃兒逗”，這首流傳于解放初期的民謠，印證了芭蕉溝歷史上曾經的輝煌。嘉陽煤礦誕生于抗日烽火之中，是四川最早的中英合資企業。第一任董事長是原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翁文灝先生，第一任總經理是原國民政府資源委員會委員長、經濟部部長孫越崎先生。而誕生于20世紀50年代的嘉陽小火車，東起岷江之濱的犍為縣石溪鎮，西至犍為縣與沐川縣黃丹交界的芭蕉溝，終日奔波于這一段全長19.8 km的窄軌之上，已有近半個世紀了。

嘉陽小火車使用的是我國運用國外技術自行改進生產的三號機車。因這種機車煤耗高、熱能低，國家已于1972年發文禁止再生產。目前嘉陽小火車還有4臺機車正常工作，專做客運。據說，這是目前世界上唯一還在運客的窄軌蒸汽小火車。因軌距僅762毫米，被稱為“寸軌”，只有普通列車軌距的一半左右，比我們熟知的《林海雪原》中的森林小火車以及昆明北至越南河內的“米軌”（軌距寬度為1000毫米）小火車還要袖珍，簡直就像是一列游樂園中的兒童玩具列車，人稱“原生態的工業革命活景觀”、“活著的18世紀工業革命博物館”、“最后的蒸汽機”、“工業革命的活化石”。

79歲的劉云華老人是芭石鐵路第一次試運行的火車司機。至今他仍能清晰回憶起當時的情景：1959年7月12日下午，首趟車從黃村站始發，拉了3個煤車。當時鐵路的軌距不是762毫米而是600毫米；牽引機車也不是蒸汽機車，而是用“雪佛萊”汽車引擎改制的軌型汽車，長約3米，前部為駕駛室，后部為斗車，內裝石頭以負重牽引。煤車廂除車軸外幾乎是全木結構，廂底是木材板，廂體用竹篾編成，長約2米，一個車廂裝煤2噸多。“火車一開上路，真像牛拉馬車，全身都在抖。”他回憶道。

從1959年起，小火車角色發生了變化，從運煤到順便接送礦工上下井，再后來發展到搭載當地農民進出大山，紅火了很長一段時期。進入21世紀，小火車成為了當地發展旅游的一道獨持風景線，一批又一批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坐著搖頭晃腦的小火車來到這座古樸的小鎮，小火車儼然成為小鎮與山外溝通與交流的橋梁，而芭蕉溝儼然成為工業文明進化歷程的一個縮影。

一種獨一無二的旅行體驗

嘉陽小火車票價非常便宜，普通客車的站票是單程3元，坐票是5元。我準備上車時，兩位農民正從一節車廂中往下驅趕三頭肥壯的豬。豬們大概是坐上了癮，死活不肯下車，農民一位在前死拉著豬的耳朵，另一位高高抬起豬的后腳，勞力費神把它們一頭頭往下趕，豬的尖叫聲壓過了露臺候車室的喧雜。

豬下來了，我才上去。客車車廂有七節，外形上各廂大小不等，但均約4米長，車廂之間互不相通，每廂配有一個售票員、檢票員和乘警，檢票員不僅負責旅客上下的開門關門，還要在下坡時控制剎車手輪以協助司機降低車速。車廂兩邊排列著兩排長條木凳，每廂共有20個座位可供對號入座。據說遇到趕場天或者周末學生回家，車上車下人頭攢擠，擁擠程度不亞于春運時的廣州站！

時速二十公路的小火車開始晃晃悠悠于蜿蜒曲折的崇山峻嶺之間，如巴比松畫派大師米勒手中的一支畫筆，穿越深溝幽谷，爬越懸崖峭壁，在大片碧綠的森林與密布的梯田間，一一描繪出田野的寧靜與空寂；在芭石鐵路一處處幽深的隧道口，它突然又變成一首浪漫主義的激情樂章：隧道這頭，小火車呼吸氧氣清澈的血液，吐露蒸氣乳白色的胴體；隧道那邊，它飛舞漫天的煤渣，像小提琴弦絲上脫落的松香粉末。

過蜜蜂巖站，尤為感嘆。由于受狹窄地形限制，火車雖小，到這里仍不能正常轉彎，必須按照“人”字形鐵路線路來使機車掉頭——遙想一百多年前，京張鐵路青龍橋段上，詹天佑的“人”字形鐵路線路被世人稱為“一個偉大創舉”；而百年后，這個創舉竟然還在芭蕉溝、在蜜蜂巖段上被嘉陽小火車忠實地遵行著。

我在倒數第二站芭溝鎮下了車。小火車轟轟烈烈地漸漸走遠，眼前，船形的芭溝鎮又從透明的空氣與連綿的大山之中浮現上來。小火車每天都會定時穿越這個美麗而幽靜的老鎮，尖銳的汽笛聲已被當地居民視為標準時間和報時鐘。

一個與世隔絕的芭溝小鎮

芭溝小鎮（即芭蕉溝）書寫著中國交通史上的奇跡：它是一座除了鐵路外沒有一公里公路的小鎮。鐵路線，就是芭溝小鎮與外界聯系唯一的交通工具。

走在狹小而安寧的鎮上，古老的青石板路蜿蜒曲折，路兩邊梧桐樹投下或陰或暗的影子，街沿上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留下的筒子樓或瓦房，瓦房，灰瓦青墻、木門朱檐；筒子樓，紅磚木板，陳舊凝重。面對著小巷洞開的門戶，斑駁的痕跡，無時無刻不在向游人述說著老鎮滄桑的歷史。

小鎮的人們仿佛永遠與世無爭、不緊不慢做著自己一天的事：喝茶聊天；自娛自樂。面對外界的星移斗轉，芭蕉溝就像一條失寵的老街，它終日靜靜地瞇著眼，昔日的繁華和熱鬧都深藏在層層的皺紋和渾濁的眼神里。早晨的七八點鐘，老街醒了，沿街兩旁的小商鋪開始營業，賣早餐的支起了桌椅，老板早早燒開了水，裝滿開水的花花綠綠的水瓶擺放了一地，賣花卷稀飯的早點鋪升起了一縷一縷的炊煙。突然就有誰拎一只大碗轉出來，要一份麻辣鮮香的豆腐腦，還有些攏了手踏在老街瘦骨嶙峋的身上，不知要把自己踱到哪里去。偶有一位老者和一條養了不知多少年狗的一起依偎屋檐下，任憑日子漫流而過，好像要一直沉睡下去。

芭蕉溝至今僅有的三家旅店之一的“百信旅店”的店主——31歲的張麗，坐在了自家旅館那開闊的天井中跟我擺起了龍門陣。2001年，就是她在全鎮率先吃螃蟹，開起了私人旅店。從那時至今，對于旅游升溫給小鎮帶來的變化，她家的旅店無疑一個是最為準確的溫度計。

“這下面的煤全挖光了，現在，工人全遷到山下的躍進礦上班了。”她雙腳抬起用力跺了幾下水泥地：“除了每天上下午各兩趟火車，小鎮沒有其他的交通聯系山外。我們這里是死胡同，鎮上現在只余下礦工家屬、老人和沒上學的孩子了。”

我們聊天時，張麗的女兒專心致志在一旁吃生日蛋糕，這天是她滿六歲的生日，因為小鎮沒有學校，她被母親送往山外讀小學，一年之中，只有放假才能回家。

“晚上如果小鎮有人生了急病，只能打電話去山外付費調火車，一次好幾百元，一個工人半個月的工資便沒有了。”談到這個話題，她語調高了起來。看得出來，在我們這些游客對于嘉陽小火車贊嘆不已的時候，在張麗的心目中，對公路的期盼卻要大得多。

公路要是真的通了，小火車會怎么樣呢？我不知道。

關于小火車的明天，老鎮的未來，沒有誰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百年小火車見證了歷史，最終它也成為了歷史的一部分。在原生態的堅守與外界涌入的喧囂中，小火車猶如一位穿越黑暗而悠長隧道的智者。我眼前浮現出一個定格的影像：天空，太陽發出淡硫磺色的光輝；山野，開遍了金黃的油菜花；峰回路轉的窄軌上，小火車像一葉慢行的扁舟，慢悠悠，慢悠悠，爬上了一個又一個山頂，慢悠悠，慢悠悠，停靠在一處又一處歸家的站臺。

Tips

1．建議行程：第一天下午從成都出發，經樂山、五通橋在犍為或嘉陽礦區（小火車躍進站）住一晚；第二天早上乘車或包車去石溪鎮或嘉陽礦區（嘉陽煤礦所在地）。最好坐早上6時第一班火車，終點站下車；然后一路爬山看風景，步行到芭蕉溝休息。坐10：30分或者下午3：30分的火車回石溪鎮，然后回成都。

小火車時刻表：上午6：00與 9：30 ；下午14：00 與17：30。

2．自駕車路線：成都——樂山（160公里，路費約50元）——犍為沙嘴汽車渡口（50公里，路費約20元）——石溪（3公里）。約需2個半小時，總路程210公里，其中160公里為高速公路。

3．票價：嘉陽小火車客運單程坐票5元，站票3元，不售往返票。推薦乘坐觀光車廂（有固定的往返座位，贈送帶地圖小火車圖文宣傳卡片，乘務員解說）；普通車廂20元往返，豪華觀光車廂30元往返 咨詢電話：（0833）4186300

4．食宿：

可住嘉陽礦區（躍進站）。嘉陽招待所共有75個床位，條件較好，都是有獨立衛生間和浴室、空調、電熱淋浴器等設施的標準間和單間。價格約80元/間。預訂電話：（0833）4092202

礦區有多家私人小餐館，規模較大的嘉陽礦區一餐廳（需預訂）條件較好，全空調間，最多可同時接待100人以上就餐。電話：（0833）4092240

也可住芭蕉溝。這里一年四季如春，沒有工業污染，是天然的避暑勝地。也是川西南民居建筑保護較好、風格較統一的地方，小角樓民居建筑群、蘇式建筑特色突出。此外溝內還有芭蕉石、情人榕、白石崖、紅瓦寺、猴子坡等自然景觀。

芭蕉溝有三家私人小旅館可解決簡單住宿。均有公共電熱淋浴間和衛生間，價格約30 元/人。2006年9月裝修完工的天涯旅館有約11個床位、7間房，房間有電視機，是目前芭溝條件最好的旅館。電話：（0833）4096028

芭蕉溝的東方紅餐廳可同時接待100人同時就餐。聯系電話：（0833）4096599

5．詳細資料可上嘉陽論壇嘉陽小火車專區查詢：http：// bbs.scjyjt.com咨詢電話：（0）13518236043、（0833）4091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