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溝記游

１

早就會唱那首“在離天很近很近的地方有一個傳說叫天堂……”早就聽過“九寨歸來不看水”?？墒牵绻幸惶?，你終于到了九寨溝，當你站在那山水之間向天空仰望的時候，你才會真正明白，什么是童話，什么是神奇，什么才叫人間天堂……

我們終于來了，來一償夙愿，來投入她令人驚嘆的美。但是，我敢肯定，無論你多盡心，付出多大的努力，有多大的才情，你永遠都不可能領悟九寨溝的全部，亦不可能描繪得出她的美麗。因為，九寨溝對于我們是一個永遠讀解不完的謎，是一片可以想像但不可以記敘的天地。

大概因為水都是向往大海的，所以藏人把高原上的湖泊都稱之為海子。這是當地藏民賦予這些高原湖泊最為圣潔的稱謂了吧。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詩人海子的那句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據說九寨溝有11個海子，就在那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上，閃動著它們炯然的眸子。

海子的水，像是一個處子的夢，靜靜地沉睡在群山環抱中，叫你不敢用手去碰它。那夢，流動著天上的白云，起伏著山間的樹林。波瀾不驚的水面，如若是藍，可以從淺藍到深藍，再到墨藍；如若是綠，也可以從透明的綠到青翠的綠，再到深幽的墨綠。這里，只要大自然愿意，再單薄的色彩她都可以拼起最美的畫卷。于是，便有清風挾著林間的鳥鳴，載著藏民五彩經幡的祈禱，在水面上柔柔地滑過；于是，水里的魚兒，也亮起細小的尾巴，在水底的巖石間穿越，在水底的古樹化石藤蔓中游弋……

千變萬化又任性奔流的水呵，一旦抵達海子，便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像孩子靜靜地躺在媽媽的懷里。只有當風撩撥它們的時候，才會露出閃爍的波光，宛如欲言又止。從這個意義上說，海子教會了我們沉默。但我覺得，海子還有更高的才能，它會讓憂郁的人變得開朗，焦躁的人變得安定，狹隘的人變得寬厚，造作的人變得樸實，膚淺的人變得深沉，而深刻的人會變得如孩子一樣天真。

秋季最美的海子該是五花海，它的美，不僅在于它色彩豐富，更因左岸的幾簇紅葉在海面上探出了嬌紅的臉龐，映得水面五彩繽紛，還引得右岸的樹們不甘落后，紛紛揚揚地把自己身上的黃葉灑向海面，飄飄兮，到人們面前打個旋子，一扭身，就飄向海子的懷抱。于是在海子的深處，遠遠地又多了一片片柔弱的黃，遠遠的，淡淡的，讓人從心里疼惜。

你再看湖底，堆沉著大大小小的樹木，枝丫縱橫，千姿百態，一如大海中美麗的珊瑚。在天災人禍面前，它們鳳凰涅槃一般慨然投入水中，在那里獲得了生命之樹的長青，最終以最自然，最直樸的方式，展示了生命的生生不息。我在想，它們是如何在一個遙遠的時光里，放棄了對土地的依戀一頭扎進了海子的懷抱?多少水流了過去，多少風也走了過去，青春的綠色消失，錚錚風骨永存。這樣的樹是不死的，它們地老天荒地睡在水中，它們用歲月蘊存情感，在安祥中走向永恒，在人們無法知曉也無法傳遞的歷史中得到了永生。

“嘩、嘩、嘩”，富有節奏的樂曲，是溪流的歌聲。一個個音符清脆動人，撥動著我的心弦。朋友告訴我，珍珠灘到了。平緩的坡面上，流淌著清澈、晶瑩的山泉，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坡上密布著凹陷的坑洞，水中散布著一簇簇盆景般的灌木叢。沿坡而下的激流，經過坑洞的撞擊、激蕩，濺出無數朵小花。水花騰出水面，飛了起來，如閃亮飛逝的流星，再一頭扎進水里，變成一串串、一片片躍跳的珍珠了。這無數的珍珠奔騰至懸崖邊驟然下瀉，呈現出行云流水的舒暢，奔跑著，跳躍著，滾動著，戲逐著，迸發著生命的強勁。

不知是水的激蕩，還是心的激蕩，光與影把我和漫天玉珠融為一體。張開雙臂，一切仿佛都在擁抱之中，人亢奮了，又激起水的亢奮。無數水花雀躍，在旋轉中又騰空而起，化為一簾環狀的水墻，蔚為大觀！

還沒來得及對九寨之水細品，那斑斕山色已奪目而出。我從來沒看過這么美的山色，那份旖旎讓我難以形容。綠如翡，燦如金，紅似火，半黃半絳，半黛半紫，哪怕你是最杰出的畫家，恐怕也難把這樣的色彩描繪出來。這一刻我多想讓自己的眼晴一眨不眨地成為攝像機呀。極目遠眺，皚皚雪峰蜿蜒逶迤，幽幽山壑清風習習，連天云海絮浪翻騰，嶺巒峰峨時隱時現。山巒在云海中升降，峭峰在霧浪里沉浮。假如說，大大小小的海子呈現了九寨的一種靜謐、一種安寧、一種溫情；那么，飛泉流瀑就展示了九寨的一種昂揚、一種青春、一種豪邁；而九寨的山，則表達了九寨的一種從容，一種大度，一種豪邁！

九寨溝就是這樣，你要什么她就給你什么，那怕你什么也不想要，你依然大有所得。如果迷失是生命中的必然，我定會選擇在九寨溝迷失。時間無力改變這景象，而任何來拜訪她的游人都像飄浮在頭頂的那些白云，隨風而來，又隨風而去。九寨溝是知道這一點的。她把她看到過的一切以及所有的感動都默默地深藏在心底深處，依然靜靜的佇立，安詳的老去而不怕遺忘，我想，所有內涵的東西都具有這種品質吧？

２

從九寨溝出來我們直奔黃龍。黃龍，座落在西北高原的岷山，因佛門名剎黃龍寺而得名。海拔4200多米，以彩池、雪山、峽谷、森林“四絕”著稱于世。一路上，藍天下白云繚繞的雪山美得直晃眼，簡直分不清哪是白云哪是雪山。于是，我們的車，走走停停，實在忍不住了，便跑下車對著雪山一陣狂喊，拿著相機一陣亂拍，三步一回頭，五里一徘徊。

又開了近四個小時的車，黃龍終于到了。走入柏樹和杉樹的林子不多遠，一幅靜謐的山水畫便驀然映入眼簾。只見那藍的水，綠的水，黃的水，從高處一個像大盆子一樣的石凹里流到下面另一個大盆子，大盆子邊沿又有許多小盆子準備好盛接那滿溢的水。水緩慢緩慢地流淌，幾乎不發出一丁點聲響。而從高處看，這一連串的盆子就像一面面鏡子，沿著斜坡平放，映著人們一張張驚奇的臉。聽不到有人喧嘩，大概都怕打擾這份寧靜吧?這里的樹木似乎都懂得謙讓，矮的都長在水邊，高的就往后挪，于是，從哪個方向望去，都有郁郁蔥蔥的樹林做為水的屏障。最靠近我們的山則像個熱情好客的巨人，敞著懷抱好像隨時等待著我們去投入，而那些遠山，身體都給云霧遮掩了，只露出潔白的山峰，像一張張純潔的期盼的臉。

且不說那八百米的金沙鋪地閃耀著波光的壯麗，也不說那鈣化瀑布飛流直下灑下一地金黃的美侖美奐，單說那藏在“深閨”的五彩池吧，若要一睹她的芳容，你得一口氣爬上3800米。一開始大家說說笑笑的，一邊相互吹捧著，你棒我也棒，準備的氧氣袋愣是一個沒用上，一邊嘲笑那些躺在滑桿上的人真滑稽，一路上的風景都不看，被人抬到山頂有什么意思？不就圖的個勞其筋骨樂在其中嗎？可是當我們登了2000多米時，腿痛腳痛頭也痛，上氣不接下氣，該來的高原反應還是來了。一坐下歇息就不想再往前。朋友勸我還是坐滑桿吧。開玩笑，我怎么可能這么早就背棄初衷？于是那顆好強的心促使我又跌跌憧憧向前。越往高處，溫度也越低，雙腿就像是灌了鉛那么沉重，舉步維艱。意志力也漸漸不聽我指喚了，那顆堅定的心似乎已經開始動搖。周，是一個看起來蠻壯實的小伙子，一路上是我們的駕駛員兼后勤部長。他這是第二次上黃龍了。當我流露出“站在半山腰看風景也不錯”的想法時，他第一個舉手贊成。他說他太累了，頭又疼得厲害，不想上去了，于是便留了下來。忽然間我想到，如果我就這樣下山，當朋友問起：“五彩池真的很美嗎？”我怎么回答？我說我還沒看到五彩池就返回了？千里萬里我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親眼看她一眼嗎？不行，我一定要看到五彩池！有了一種信念，心中那即將熄滅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了起來。于是就像注射了一種興奮劑，繼續向上攀登。于是山頂離我越來越近，路邊石頭上的數字越來越大，我的信心也越來越強。當我們最后終于將“海拔3800米”幾個字踩在腳下時，心中的興奮、激動簡直不能用言語表達。登上最后一道石階的那一剎那，我只覺得眼睛像被什么耀眼的東西刺了一下，一片奇觀展現在面前。五彩池呵五彩池，你終于沒有辜負我！這一刻我感覺到有一種深深惋惜，為沒有上來的那些人。放眼望去，深藏于挺拔參天的翠林之中的五彩池，如山間翠玉，似匠心獨運的碧氈，原本湛藍色的湖水在這里五彩斑斕。她又像是一塊巨大的藍寶石在太陽的照射和藍天的映襯下，光彩奪目。她靜靜地躺在那里，毫不隱蔽地將自己的全部美麗展現給你看，相信世間所有的藍在這里都被淋漓盡致地發揮?？梢赃@么說，所有見過五彩池的人，沒有一個能否認她超凡的魅力。如果世界上真有仙境的話，那肯定就是這里了。

我凝視著這迷人的明凈無比又絢麗多姿的五彩池，癡癡的，有一種自豪，一種滿足，一種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