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元紅》完整版

未讀《元紅》時，僅從封面兩行廣告語：“夢里水鄉，搖曳少年男女情愛之美；出世元紅，盡染斑斕時代如花人生”，以及封底幾位作家的點評文字，就以為這不過是時下被網絡文學熱炒一番的大膽暴露少男少女情懷的言情小說。然能有幾位文學圈里的名人附識，或恐還是有些品味的。

因終日埋頭于書稿浩繁的文字中，無暇認真閱讀作品，故并不識廬山真面目，僅作為值得關注的文學新人與作品而把《元紅》放入書櫥，以便得空一閱，可謂“藏于深閨而不識。”

今有幸被邀參加《元紅》修定本工作，始得沉靜下來逐字逐行閱讀此書。甫一進入情節未幾，即被那撲面而來的鄉土氣息及質樸語言所打動。繼而，隨著閱讀的深入、情節故事的展開，憑借多年的讀稿眼力及文學功底，我意識到這是一部有相當文字功力、饒有特色、情感濃郁且純真唯美的作品，題材雖然是書寫少男少女青春逸事的，但絕非時下一些俊男、美媚作者們以展示身體語言、展現赤裸裸性愛心理與行為的爆料言情小說可比擬的，更不是一些網絡小說只注重營造情節故事而文字粗制濫造毫無文采所等同的。

隨著主人公存扣最后一聲聲發自心靈的呼喚，不由得已被深深地感動。掩卷沉思，回味書中一些主要的情節、細節，歷歷在目令人難以忘懷，足可表明這是一部很有文學品位的作品，是當下難得的既有傳統文學藝術美感又有鮮明時代氣息的好小說。

一旦經手編輯《元紅》修訂本，不免要接觸、瀏覽一些評論文章或題目。如方覺淺的《〈元紅〉讓人欲罷不能的好小說》，李景文的《植根于鄉間沃土的魅力》，夏烈的《元紅，追憶逝水的年華》以及張小滿的《〈元紅〉一口座鐘的洪鐘夢》，這些文章僅見一些段落，而未讀到全文，雖然如此，從中亦可看出《元紅》的反響還是很強烈的。我通讀了作者顧堅發來的一位中學教師王德香的論文《論顧堅長篇小說〈元紅〉中丁存扣的人物形象》，這篇被顧堅首肯并稱之為“寫得十分豐富而地道”，“它把《元紅》所要表達的意旨說到位了”，文中寫道：“讀《元紅》我們為它凄美的愛情故事所打動，為它的感恩情結所陶醉，為它所發掘的陽光、健朗、干凈的男性魅力所迷戀，為它厘毫畢現的細節描寫所折服，為它帶著水鄉清新氣息卻頗為‘野氣’的語言所熏染，當然面對小說中坦率得近乎天真的‘性’描寫，也會露出壞壞的笑，丁存扣是《元紅》中的主人公，顧堅用他堅實的生活根基，用他手中雕刻刀般的妙筆為我們塑造了丁存扣的形象。”“丁存扣是一個早戀者，然而早戀沒有讓他沉淪，他卻把早戀當養料吸收了，同時他又有著與喧囂的時代不怎么‘合拍’的‘好男人’的性格特征。他是一個情種，一個完美主義者，一個有良心的人。一個‘自戀狂’，他追尋著城市夢想卻成了一個永遠也融不進他所生活的城市的情感失落者，因而他成為一個群體一個時代的典型，然而他的典型意義更在于他的生命里包含了關于鄉村的具有形而上意味的永恒與本真。”

以上論點可以說基本破解了《元經》的題旨，所論得當，不失為《元紅》知音。

對于諸多評論者的中肯評價，我亦有同感。我僅就編稿中一些體會略加梳理，淺談一二。

一、首先講書名。

就我所知，不少作家、作者在構思一部作品時，題材確定，情節故事爛熟于胸后，卻往往苦于題目無從著落，甚至整部書都殺青了，題目仍難以確定，如梁曉聲的《雪城》，初稿時為《城市之光》，《雪城》是和編輯部多次交談后由編輯部集體商討提供給作者最后確定的，閻連科的成名之作《姚溝人的夢》(原稿為《第十一小隊》)、鄧剛的《山狼海賊》(原稿為《光元化日海藍藍》)等都是作品對紅付印前由編輯與作者商定的。這種現象絕非個別，作者與編輯為了一個得體的書名，可謂絞盡腦汁費盡心機。即使若此，有的書名起的并不盡如人意。

當然亦有許多作品是作者在構思前或寫作中就擬定好了的。雖然一部書的成功與否并不取決于題目，但一個好書名卻能涵蓋全書主旨，形神兼備令人過目不忘。“元紅”作為書名，可謂提綱挈領、總括全書、名實相符、寓意豐富，是頗具匠心的點睛之筆。

初見《元紅》書名，很是扎眼，望文生義，難免使人想入非非，以為如“美女作家”們那樣，將女性最為隱私之事赤裸裸拿來作為爆料公然展示，或以為如幾位有名作家那樣將作品冠名為《豐乳肥臀》《大浴女》《拯救乳房》附庸流俗、不乏商業炒作之嫌。

《元紅》僅從字面上看，是會令人瞋目，然當你心懷忐忑，小心地掀開書頁，跟著小存扣一步步走進他的家門，走進整個水鄉村莊，看著小存扣由小到大一天天地成長，并不由自已地與其悲喜相交休戚與共完全融入到作品的意境中后，那么對“元紅”這一詞匯的理解就不會單單是詞義本身了。尤其讀到作者點題的一番文字，對《元紅》作為書名，就會感到心領神會，欣然認同。

作者寫道：“生命是一種偶然，作為人類是多么的幸運，無論是悲苦還是快樂，它都是人性綻放的花朵，男女的情愛更是其中最美麗的奇葩。秀平、阿香、愛香、春妮———其實還有一個慶蕓，這幾位女子，她們把生命中最初萌生的最真切的男女情愛———可以喻之元紅吧———獻給了存扣，生生死死、忍辱負重、無怨無悔。元紅如花，綴成存扣頸上的花環；元紅如甘泉，滋養著存扣浮躁的靈魂；元紅滴成絲路，讓存扣在上面安步前行……她們是上天派到存扣身邊的天使，她們是對存扣恩重如山的人，她們都是存扣的姐姐，她們也是存扣的母親……”

作者的這一段文字是對“元紅”的詮釋，“元紅”從女兒家極為隱秘的生理現象，升華為一種純真的美，并被賦予了純粹的高尚的精神境界。當人們讀完此書，我相信，只要不帶著個人偏見，都會被書中的感人情節、故事所打動，“元紅”———這名字不再扎眼、不再曖昧，而是那么柔和莊重，閃爍著清純圣潔的生命之光。

之所以就一個書名講這些，是想表明，一個好的書名求之不易，《元紅》作為書名非常得體。另外亦是對一些業內人(大都沒通讀過此書)望文(書名)生義，即對《元紅》書名菲薄非議，并將此書歸為寫男女情欲媚俗小說的錯誤判斷予以廓清。“元紅”作為書名，絕對比上面所提到的《拯救乳房》等書名帶有明顯的感官刺激，但它是一部嚴肅文學創作的理性產物，是值得肯定并經得起時間檢驗的。

二、現實主義文學精心之作，鄉村純真愛情凄美挽歌。

界定一部作品是否是現實主義純文學或曰嚴肅文學，主要是看作品的主題思想和內容是否關注社會、人生，體現時代精神并且反映出現實生活的本質。有句話說“文學即人學”，此言邏輯雖并不嚴謹，但也基本反映出文學(小說)的屬性與本質。文學大家無不關注時代、社會，他們的作品亦無不燭照社會與人生。

雖然隨著時代的變遷，文學的表現形式亦呈現風格各異的多樣化的趨勢，但現實主義的創作方式仍是許多作家所鐘愛遵循的，其作品亦是廣大讀者所喜愛的。《元紅》即是一部現實主義的文學作品。它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描寫的情節故事、鄉土風情；它所記述的時代風貌及其衍變……無不翔實深刻地反映出現實社會生活中的本真，傳遞出時代的特征表象與信息。這是一般通俗文學(通俗文學也是文學，并無貶意)所不可承載、不可比擬的。

有關《元紅》的評價，已有眾多有識者予以評點，成敗得失已有公論，自不必贅言，我僅就作品所把握的時代氣息及所寫愛情故事的品格講點看法。

作者寫此書截取的時代背景主要是上個世界七八十年代，所寫環境氛圍是典型的江南水鄉。這特定的時期、典型的環境才能營造出《元紅》特有的鄉土氣息和人文景觀，才能派生出丁存扣及諸多女性的超脫形象及純真愛情故事。作者有意無意中描寫了這一特定時期、典型環境中所生發的青少年男女之間的情感故事(這與作者親歷年齡段有關)，卻是十分難得的。

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為故事發生的時間、地點是兩個互相關連的小說要素。主人公丁存扣生于1966年，成長于六七十年代，成熟于八十年代，他生活的主要地域大部分在鄉間村舍、學校。而這水鄉村落卻是遠離大城市的自在之地，無論六七十年代疾風暴雨般的“文革”政治風暴，還是七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大潮，都不曾從根本上蕩滌水鄉傳統的生活習俗和生存觀念，因而保留了世代沿襲的淳樸民風民情，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勉于農桑漁藕；鄰里間柴扉虛掩、噓寒問暖、互相往來；親人間十指連心打斷骨頭連著筋，更有那漁歌唱晚、石橋納涼夜話……濃濃的鄉音，濃濃的鄉情，苦也罷，樂也罷，都幻化在那晚霞下的裊裊炊煙中……

正是這種相對封閉、穩定的田原牧歌式的生態環境養育了丁存扣們眾多的少男少女，造就了他們的思想情感與品格，更賦予了水鄉如花少女們柔美多情、純真執著的情懷。

丁存扣與五位少女的愛情故事，是作品的主要內容，分別體現了丁存扣情感歷程的初戀、早戀、戀愛、結婚的幾個階段。這五位女性除春妮是城市女孩外，其他四個均是長于鄉間的黃花姑娘，她們水一樣靈動的聰慧美麗，與生俱來的敢愛敢恨的坦蕩情懷，活脫脫躍然紙上。這幾個性格各異、秀外惠中的女孩子，對存扣都情有獨鐘、愛得無怨無悔。這里面尤以秀平、阿香的愛情故事最為凄美、最為感人。

這些女孩亦如丁存扣一樣是品學兼優的鄉間學子，她們一如存扣信守著“學而優則仕”古訓的現代版本，期冀奮發讀書考上大學進入城市成為“公家人”，與存扣一起過著現代人的幸福生活。她們的心靈是質樸單純的，她們的愛與欲望仍然是率性本真的甚至是“野性”的。因之《元紅》中的愛情故事、《元紅》中的純情女孩形象，令人既感到清新，又感到陌生，還有些似曾相識。清新的是，愛情故事寫得如此純凈，像清冽的甘泉沁人心脾；陌生的是，時下寫男女情愛粗鄙暴露已司空見慣，而《元紅》卻像“聽唱新翻楊柳枝”般令人驚喜、新奇又有久違了的陌生感；而似曾相識的是，《元紅》中丁存扣與五個女孩的故事，影綽綽猶如《紅樓夢》中賈寶玉與大觀園中眾多女孩的身影。當然《元紅》遠不是《紅樓夢》，丁存扣更不是賈寶玉，五個女孩亦不是黛玉、寶釵、晴雯們。我相信《元紅》決不是作者對《紅樓夢》的刻意模仿，而是作者據自己的生活閱歷，經過文學的藝術虛構創作出來的。正如作者在《后記》中講的：“毋庸諱言，長篇處女作幾乎無可避免地會摻雜很多的個人經驗和私人成分，《元紅》也不例外……丁存扣在氣質上和我幾乎一樣，其經歷的故事確實在我身上發生過，但在小說中作了變型和更加戲劇化，有的則完全沒發生過，是根據小說的需求創作出來的。另外小說中的五個女子分別是兩個、三個甚至更多女子的融合創造，沒有一一對應的原型。《元紅》不是自傳，里面的場景和人物形象是我所熟悉和熱愛的，因而描摹起來比較容易和逼真罷了。”

說《元紅》是鄉村純真愛情的凄美挽歌，是基于以下分析。如前所述，《元紅》的故事所發生的時間地點是時空的一段特定的歷史時期。時空提前幾年或推后幾年，《元紅》中的故事或恐就是別樣的了。提前幾年是“文革”中，即使“革命風暴”沒有席卷鄉間，但處于風暴邊緣，鄉間也不會如此寬松、平靜，而丁存扣、秀平們“學而優則仕”的理念及條件都不復存在———沒有高考上大學掙出身的途徑；而推后幾年，改革的大潮就會波及到鄉間，經濟的變革要比政治的變革更有誘惑力和原動力，村人們的價值觀念由不得不變。作品的后部分已形象地表明這一變化：存扣眾多少時朋友紛紛進入城市經商務工，得到了長足發展；固守鄉間的村民們也都匯入到經濟開發的浪潮中。村人們的傳統觀念、價值觀念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甚至是質的變化，“現在人賺錢沒心沒肺，只要能發財，殺頭的錢都敢掙(引自《元紅》)。”可謂人心求變，人心不古。

在這樣的時代環境中，秀平、阿香等女孩子們還能如此清純嗎?這是難以想象的。這一點，作者也是很清楚地意識到了。在作品最后部分，他借丁存扣之口講出：“事實上，如果換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一個類似于阿香當初遭遇的女孩子或許其反應遠不如阿香激烈，視為僥幸都說不定。因為那張銀富(書中強暴阿香的人)是企業家，是成功人士，是‘鉆石五老五’，足可以讓一個女子優游地生活一輩子。時代發展到今天，越來越新潮的人們已經把貞節和愛情看得很淡甚至斥之為‘封建’，‘老土’，他們只講利用、談實際，什么都可以作為交換的砝碼和商品。”

正是作者準確地把握了這一特定時期的時代特征，成功地塑造和描寫了典型人物及典型環境，編織出如此美妙動人的愛情錦繡、凄美的故事，所以說，這也是鄉村純真愛情的綿綿挽歌。

三、農村學校及教育現狀的素描寫生。

《元紅》給丁存扣們提供的背景環境，一是鄉村農舍，另一則是學校。而伴隨青少年十五六年成長期的主要是學校。從小學、中學、高中及至到揚州讀師專，丁存扣一路走來，接受了一整套系統知識的課堂教育，作品描寫了幾個鄉村、城鎮中小學校不同的規模，不同的教學狀況，對師資不足、教學水平參差不齊、經費短缺、教學條件簡陋都有所反映。作品也寫到了幾位老師對學生成長的重要影響，如笑口常開平易近人的班主任張老師，不僅課教得好，而且成為學生們最貼心的人；而高中復讀班的錢老師，課堂上道貌岸然一本正經，卻是個心胸狹隘、挾嫌報復且貪小便宜的偽君子。老師素質的良莠，直接影響學生的身心健康與成長，丁存扣、保連、進財、潘國華、劉桂海、秀平、阿香等等男女學生都是在這樣的農村鄉鎮學校中獲得書本知識，并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地受到人生啟迪與心靈鍛造的。要知道中國農村之大、農業人口之眾，農家孩童之多，是我們不可忽視的國情，農村幾億青少年受教育程度的好壞，不僅關系到他們的個人成長發展，而且關系到整個國家民族的未來。

《元紅》用素描的手法繪出毗鄰葦塘連接菜花田野的鄉村校園，那一張張求知若渴的帶有農家淳樸神情的小臉凝神望著老師，教室里傳出朗朗的讀書聲……一片溫馨寧靜的動人圖景。《元紅》同時也用紀實的筆法，記敘了學校另一番情景：校舍破敗，教師工資偏低，學校分給教師一塊自留地種菜、養雞鴨，操場便也成了牛羊的放養地，有的學校風氣不正，老師借口家訪集體到學生家吃酒，收受學生家長送的財物等等。教學上仍是應試教育，“唯分是舉，一紙試卷定終身”。教育者與被教育者都貫穿著一個信念：考上大學是脫離農村進入城市的捷徑。作品描寫了不少貧困家庭為供子女上學節衣縮食負債累累的故事。存扣的好友保連，其父為供他高考，受苦受累操勞過度，得了癌癥也舍不得花錢治病，命懸一絲之時，聽到兒子考上大學，才如釋重負咽下最后一口氣。小說寫得驚心動魄，催人淚下。

作品中所反映的農村教育情況，是客觀的，現實的，并不存在刻意地暴露、批判，真實深刻地反映了我國教育體制的某些缺失及關注農村教育的重要性與必要性———這是作品留給人們的一些思索，而并非是作品描寫的主體。

四、淺析《元紅》中的瑕疵及相關編輯技術處理。

作者第一次寫長篇小說就能達到如此成績，起點很高。這足以證明他的寫作才華與潛力。第一部處女作雖然很成功，但仍有若干瑕疵。例如這是一部“富含個人經驗和私人成分(作者語)”的小說，雖然不是自傳，但個人成分、個人因素較濃。其優點是寫人寫事比較熟悉、比較容易、比較逼真，人物情節均有真實原型對應，寫起來得心應手。然其缺點亦在于此。作者講“男一號丁存扣在氣質上和我幾乎一樣”，但“丁存扣不能和我等同”。這就表明作者就是丁存扣的原型，所以作者在刻畫、塑造丁存扣形象方面揮灑自如隨心所欲，且相當細膩近乎完美，而其他幾個女性形象雖然寫得也很生動，但較之丁存扣形象尚有簡約甚至粗糙之嫌。這主要表現在刻畫人物的心理活動以及細節描寫上。當然作品總會有主次人物之分，但具體刻畫描寫上卻是沒有區別的。比如《紅樓夢》，賈寶玉絕對是男一號，且一般紅學研究者們認為寶玉身上有作者曹雪芹的身影。但寶玉形象的完美并不削弱其他女性如黛玉、寶釵等形象的完美性，這是文學大家的手筆。相較之下，《元紅》作者在塑造人物方面還沒能超脫自我原型及生活中的原型而進入純粹的文學虛構創作層面。作品中的人物甚或情節亦或多或少受到原型的制約而不能充分發揮藝術的想象力，超越生活的真實而達到文學的真實。故《元紅》中丁存扣的形象過于唯美，幾個女孩形象各有不同程度的欠缺，這是作者的創作還沒達到爐火純青的表象，亦可理解，不可苛求。

在全書結構上，前一大部分寫得較細密，后一部分寫得較簡約。這種安排雖有一定的合理性，但過于簡單、過于匆忙交待，使全書結構不和諧(當然為了壓縮字數有所刪削是個因素，但這種結構的不和諧并非完全是刪除文字之過)。這仍是作者對小說的框架結構經驗不足使然。

作者生于水鄉，長于水鄉，水鄉的風土人情了然于胸，故而作品中無處不滲透著作者對故鄉的摯愛之情和拳拳感恩，這使得作品有較強的鄉土氣息與地域文化特色，讀來有一種別樣的清新感。

鄉土文學有很強的親和力，在我們這幅員遼闊的國度里，由于自然的、地理的因素，使得生態環境差異很大，這就使得不同地域的人們形成了不同的生活習俗與文化特色，所謂“橘生江南為橘，生于江北為枳”，就是這個道理。

《元紅》中對江南水鄉的精彩描繪，為人物塑造、情節展開提供了詩情畫意般的背景，這也是作品吸引讀者的一個重要因素。但從寫作的角度分析，《元紅》中的鄉土氣息的渲染，地域文化色彩的表現，似有進一步完善的必要。首先環境的描寫還可隨著人物活動、故事情節的發展相應增強，以便情景交融，更好地烘托人物、推動情節。關于習俗文化，這是彰顯地域特征的重要標志之一，要把健康有益有趣的民俗風習有機合理地融合到作品的情節、場景或人物的行為舉止上，只有這樣，鄉土氣息才會濃郁。《元紅》已注意到了這些，但稍感不夠充分。

另外，方言、對話，是作品地域特色的又一重要標志。《元紅》在方言、對話上已作了有益的嘗試，但還有推敲、商榷的地方。總體看《元紅》的敘述語言還是大眾化的、規范的，人物的對話語言也基本上是普通話格式，但也有意地揉合著一些方言土語。這其實是很有意味的，若選擇的方言土語得當，會使對話語言更富有個性色彩并更鮮活生動，同時亦增加了作品地域性的特色。但使用方言土語要有度，要有一個準則。原則上說，要維護祖國語言的純潔性，按規范的語法、語言文字書寫作品。具體些講，作品的語言要適應大眾的欣賞標準與要求，不可產生語言的混亂或形成閱讀的障礙。作家的作品根據題材的需要而帶有地域特色無可厚非，但在方言土語的運用上一定要慎重。因為作品是寫給大眾的，而不是只限于一地一域的。若為了照應家鄉人看得有味而大量使用方言俚語，勢必會給別地讀者的閱讀帶來不便，從而使作品失去廣大讀者而受到局限。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著作家周立波先生曾寫了兩部長篇，一部是寫東北解放戰爭時期土改的《暴風驟雨》，另一部是寫家鄉湖南合作化運動的《山鄉巨變》。前一部作品雖然用了東北區的一些方言口語，但用得貼切、得當，且大多口語已社會化了，故使作品充滿了地域色彩和生活氣息。而《山鄉巨變》卻用了大量的難以意會的鄉間口語方言，使很多地區的讀者閱讀起來很是困難，其書影響遠不如《暴風驟雨》。我依稀記得就這個問題《文藝報》等還展開過討論。作者之后也意識到了這點，故淺嘗輒止，以后再沒有用這種語言方式進行寫作。

《元紅》在方言土語方面做了可貴的努力，也產生了較好的效果，但仍有些地方不夠得當，或曰方言的形象性不強，難以令廣大讀者接納。如把發育或男性的性成熟口語為“發生”，雖有注釋，但甚為牽強，效果并不見得好。再有，作品中常常將“把”“跟”的意思用“給”字代替，“給”在詞典里雖然列入了“把”“跟”的詞義，但卻注明是局部地區或舊時用法，現在基本不用了。此作品較多使用此土語，并不給人以親切感，相反顯得較滯澀。此外，作品里用“禿下來”，可能表示留級(剃了頭?)，沒注解，難以意會。但為了照顧作者的刻意堅持，基本沒改。原責編加了注，也就勉為其用了。

《元紅》中寫男女之情應該說還是很嚴肅健康的，分寸把握得尚好。當然成書前有責編的恰當把握、處理，作品還是干凈的，這有利于整部作品的文學形象，值得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