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公家統一訂購的西裝逛大街

張成（化名），36歲，南方人。1994年留學瑞士主攻旅游專業，兼修酒店管理。現旅居瑞士任職業導游，專帶中國旅游團旅歐，迄今已有12年歷史。經歷了中國內地游客在歐洲從無到有的全過程。深知道自己的同胞多么渴望了解歐洲，也深惡痛絕混雜其中的某些同胞之粗俗乃至腐敗。

李雅民，《天津日報》高級記者。十余次走訪歐美、澳大利亞、日本等國，一直很關注國人在國外的旅游形象，對其中種種陋習表示擔憂。2006年在瑞士旅游時遇見張成，兩人一拍即合，決心聯手逐一揭批國人在歐洲旅游時的怪現狀。

聲明：考慮到該系列文章在本刊陸續發表可能給作者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本專欄特不刊登作者照片并使用作者化名，敬請諒解。

14年前的歐洲旅游市場，祖國同胞寥若晨星。我那時正上學，偶爾有人找我客串一把導游非常高興，因為能見到老鄉、能說說中國話了。錢的事不談，也不好意思談，因為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旅行團，人家愿給多少是多少。吃飯就是找個中餐館隨便點上兩、三個菜，旅游就是我開著車帶著他們走，走到哪兒指給人家說這是什么地方就行了。

1995年，我接待了第一個比較像樣的“旅行團”，是一群來自某省電訊部門的官員。當時他們全是第一次出國，持深棕色公務護照，是來買瑞士的電訊設備的。公務辦完后玩兩天，也只問哪兒的風景比較好看，不問亂七八糟的東西；只買了點瑞士軍刀和巧克力，根本沒進大商店。印象中這些人很規矩，沒有到處亂跑亂叫的，非常注意形象，看得出具有一定的修養。

但有個現象比較搞笑：這支團隊衣著高度統一，全是穿西服，打領帶，外罩一件長長的風衣，一問原來全是統一訂的，國家出錢。這種衣著在歐洲人看來很戲劇化，他們除了正式場合穿西服外，平時不會這么打扮在街上閑逛。不過也好，算是讓歐洲人看到了中國人的新形象，許多歐洲老百姓不了解，一提中國其印象竟還是在亂七八糟的港臺片里看到的長袍馬褂！

沒多久，西歐各國的大街上，這種衣著高度統一、看似有點怪異的人群一撥撥逐漸增多。原因是中國改革開放步伐加大，各省市、各行業招商引資，紛紛組團來到歐洲考察參觀學習，什么公務團、商務團、考察團，等等，規模都較小，一般是五、六個人左右。中國那么多省、市、自治區，一個地方一年來上幾十個公務、商務團，在本地屬鳳毛麟角，而一到西歐，特別是集中擠在德、法、荷、比、盧幾個國家的主要城市里，許多商店的老板們就奇怪了：怎么突然出現這么多中國人？以前歐洲各國專對游客的商店一般只有會說日語的售貨員，這下不得不趕緊配備會說中國話的了。

1997至2003年，來自中國的各種公務、商務團爆炸式發展。一時間，中文導游不夠用了，中餐館生意應接不暇了。經常好幾個團隊的中國人擠在一家中餐館門口，一撥撥排隊等著進入就餐。巴黎一些香水專賣店里，黑壓壓買香水的全是中國人。

為何突然出現這么多公務、商務團？原來國內已經有人把這當成旅游來經營，你歐洲不是還沒有向我開放旅游市場嗎？我就以公務或商務的名義進入加入《申根協定》的某一國家，然而遍游你簽了《申根協定》的各個成員國。一時間，幾乎各大行業和系統都開始在歐洲某個“申根國”中找愿意接待的對口單位，新聞界找家歐洲報社，醫療界找家歐洲醫院，教育系統找家歐洲學校，費用這邊自付，歐洲那邊只管發一個“邀請函”來，這邊一辦簽證手續，立馬就成行。

《申根協定》宣布生效是在1995年3月26日，這正是中國內地的公務、商務團開始進入歐洲的時候。過去中國內地人出國很難，如今到西歐一下子游玩五個國家，回國后跟人一說，照片一擺，自己牛得不得了，其他人羨慕得要命。于是一個單位里，正職去了，副職也想去；不僅如此，還要帶著一些關系單位去，邀請上級領導部門去……再后來，各部、各局、各協會甚至開始公開承辦赴歐考察學習“業務”，參加者趨之若鶩——去是名正言順完成有利于做好改革開放工作的任務，花的還都是公家的錢，不僅有服裝費，還有一點美金補貼，何樂而不為？

老實說，以我所見，一開始這些人還是能做到先認真工作、完事后才去旅游、購物的。可是隨著歐洲旅游市場的大門被中國內地的公款徹底敲開，一些國人開始暴露出他們的真實面目——這面目有時堪稱丑陋，甚至讓我們汗顏。

（下期預告：購物時出手闊綽嚇煞歐洲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