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超市：瓶裝精神撫慰劑

兩公斤的“安靜片刻”售價40元、450毫升的“暫停一下”要賣25元、還有20元的“無條件的愛”……這家“超市”外觀上和一般便利店并無兩樣，約150平方米的店內，有開放式貨架、冷藏柜、中心促銷柜臺、收銀臺，甚至還為顧客準備了購

在丹麥邂逅新奇的心靈超市

金秀出生于上海的藝術世家，外公是中國最早的外國留學生之一，也是最早把西方油畫藝術引入中國的貢獻者之一；父親是著名的高級建筑設計師、國家級專家，曾設計過上海博物館、上海烈士陵園和外灘改造工程等。

耳濡目染，金秀受到了良好的傳統文化熏陶，兩歲起就跟隨大師學藝：國畫師從程十發，書法師從韓天衡。她以優異的成績，被保送到同濟大學建筑系。但聽了幾節課后，她不安份地轉到藝術設計系去學習。

2005年，金秀大學畢業，進入一個跨國公司工作，由于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去丹麥參加培訓。培訓之余，她逛進了一家“心靈超市”，既好奇又受震動。

她走進去一看，貨架上的商品果然“新奇”：有的是一個油漆桶，有的類似小房子牛奶盒，有的像是美容噴霧器，有的則好似一瓶礦泉水，但事實上它們統統“表里不一”，毫無使用價值，分明就是一個空包裝。特別之處在于每件商品的標簽，比如賜予勇氣、信心、美麗……

一只5千克容量的“油漆桶”，里面裝的是“全盤思考”；一只400毫升容量的“牛奶盒”，盛載的營養品卻是“無條件的愛”；一只200毫升的三角形牙膏狀商品，標簽上的品名是“清潔空氣”……

金秀向培訓方打聽“心靈超市”的來由，這才知道：2004年，丹麥藝術家Mads Hagstrom創辦首家店鋪，專賣所謂的“心靈補給品”，獲得丹麥設計獎。除了在丹麥開店外，藝術家還采取世界巡展的方式，到過臺北、哥本哈根、紐約、蘇黎世等城市，受到很多人的關注。

藝術家展覽的內容包括1.6萬個瓶子，有關于情感、社會等43個不同主題，標價按各城市的物價、人們的消費水平而不等。用包裝低調簡單、卻精致的想象商品，向消費者販賣覺醒意識。這個店在臺北開業時，臺灣綜藝節目主持人蔡康永也曾買了一排寫著“關掉電視”的罐子，放在自己的電視機上，十分有趣。

培訓完畢，回到上海，金秀生了一場意外的病。她動了手術，辭去工作，在家修養了很長一段時間。身體恢復后，她也想在上海開一家“心靈超市”。朋友們知道了這個想法，很多人嘲笑她。她說：“我很喜歡甘地說過的一句話，‘當人們開始嘲笑你，忽視你，這時你就勝利了’。”

賣的是藝術與理念和精神需求

金秀經過兩個月的準備，租賃了一個店面，將墻壁刷為純白色，商品清一色是白色包裝，顯得整潔素雅。

她準備了幾十個品種、一萬多只心靈瓶子和罐頭。從外表看，它們再普通不過了，而且都是空的。但拿起瓶子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上面粘貼著不同內容的標簽，名稱都很有趣，除了“勇氣”、“信心”、“思考”之外，還有與自我有關的“讓你沒壓力”、“安心零食”、“沒有垃圾電郵”、“不抽煙更好”、“安全感”，與環境有關的“再生資源”、“空氣清新”、“不上網的人”等。大部分容器采用環保材料制成。

超市的商品標價，從10元至100元不等，例如，裝在去油漬罐里的“為人民服務”售價30元。標價主要與制作成本有關，而不是依據標簽主題來確定的。

開張后，生意一直不錯，每天銷售額在5000元以上，比金秀預期的要好。前來購買“心靈補品”的70％以上是年輕白領，中外籍人士參半，大多是通過朋友口耳相傳、介紹而來。

“心靈超市”的顧客大致分兩類。

一類是純精神主義者。一對來買東西的情侶進店后，女孩子到處看了看，竟然愛不釋手，左手拿了一瓶“好感”，右手拎了一個“離開辦公室”，嘴里還嘟囔著“我還想要‘新活力’，還想要‘睡足8小時’，還想要‘清新空氣’……”身邊的男朋友說：“為什么不買‘留時間陪伴彼此’？”女孩反問道：“我們現在不就是了嗎？為什么要買我們本來就擁有的東西呢？”

另一類顧客是實用主義者。對他們來說標簽的含義固然重要，但包裝也是很重要的。“這個瓶子買回去還可以裝水，那個罐子還蠻大，用來裝零食倒不錯。”

收銀臺旁，在超市上班的駱麗正為朋友代買一瓶“勇敢愛”。開張時她就曾經買了這個，“這句標語我是挺喜歡的，也因為它是貼在一個小小的礦泉水瓶子上，平時可以裝水喝，蠻好用的。”

不管顧客對這些產品是理解的，還是看不懂的，他們經常會說這樣三句話：

“這是件藝術品吧！”“賣的就是理念哦。”“我是在精神領域有需求的人。”

其實，金秀無所謂別人稱她的作品是藝術品還是商品，無所謂你買去后是供起來，還是裝水裝糖果，甚至你自己去貼個標簽，DIY一個也行。她認為，最主要的是從這些標語中，你可以發現改變自己、或改變這個世界的因素。

而她另外一個商業理念是“每次的消費，其實就相當于贊助一個你想要的世界。”

超市中有個“不上網的人”的商品，金秀把這個提出來，作為未來的一種發展趨勢。當人們有了錢，他們可以去度假去旅游去享受生活，而不是整天掛在網上。

金秀覺得：如果有一定的標價，購買者就會去想自己是否真的需要。比如有個罐子上寫著“包容”，如果把它寫在紙上送給別人，最后的結局可能就是這張紙躺在垃圾桶里，而把它印在瓶子上，有一定售價，你就會去考慮是不是要買，一旦買了也就會去珍惜。

從“空瓶醫生”中得到靈感、勇氣、思索

在超市中的40多個主題中，與社會、環境相關的也不少，如“有機食品”、“再生資源”、“文化無邊界”等，卻并不受歡迎。所售出的商品，大多數是“安靜片刻”、“睡滿8小時”等與個人情感、生活有關的主題。

開業后，賣得最好的是60多張心靈海報，一周就已經賣到脫銷。由于想買的顧客很多，金秀組織人馬，臨時加印了一批。

一張標價為50元的海報，從外形看與普通海報并沒區別，不同之處是在海報上寫滿了關于心靈、情感的句子，如“想象你容許失敗與不完美”、“想象你是由自信驅使而不是恐懼”、“想象處理你的精神壓力和情感壓力，而不是用食物、甜品、酒精、購物、看電視、藥物或咖啡來麻醉自己”等等。

有好幾位顧客都靜靜地站在海報前，看海報上的句子。顧客張女士很激動地說：“這張海報上的許多句子都很契合我的生活狀態，很多是我常常思考的主題。”

除了海報，“不要失去自我”“勇敢愛”、“睡滿8小時”、“自省”等也是銷售得比較好的產品，貨架上已經寥寥無幾。

“在這里，我可以稍稍放慢腳步，想想內心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其實選擇怎樣主題的瓶子，反映出了你的一種補償心理。買東西的過程，就是整理自己內心的過程。你到底想要什么，有多少人真正考慮過這個問題呢？”一位顧客說。

這些產品其實就是一種自我暗示。對于某些情緒，比如焦慮、疲勞，通過這種暗示得到釋放。它最大的作用是給人帶來好心情，同時審視自己的生活狀態。

一名女士捧著“離開辦公桌”及“不要迷失自我”等四五個瓶子，臉上滿是笑意。她說，自己的工作壓力很大，經常需要長時間坐在辦公桌前，常常覺得疲倦，這些瓶子對自己有很好的提醒作用。

女孩Camille，特意趕到“心靈超市”，挑選了一幅“不吸煙海報”送給男友，又買了兩瓶“不上網的人”、“沒有垃圾電郵”作為自用。她說，這些東西雖然沒有實際用途，但每天看到它們，卻能給自己增強信心。

當然，這樣新奇的創意，遭遇大眾不同的反響是必然的。

不屑一顧的人，會覺得這完全是一個有點藝術頭腦的商人行為，這比廢銅爛鐵還不如；而樂意為之掏錢的人，則覺得買一小瓶勇氣，買一小罐美麗，體驗這些概念帶來的精神撫慰，能給生活增添意想不到的樂趣和美好。

在金秀的眼中，這些瓶瓶罐罐就像實用的藝術品，可以擺放在家里裝蘋果、口香糖，也可以當旅行罐來使用，把它融入平常的生活中，帶給人們提示、警醒、心靈的共鳴。她希望都市里的人們能從這些“空瓶醫生”中得到些許靈感、勇氣、思索，打破時間、空間、規范、習慣等一切拘束，讓“詩意的棲居”成為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