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過去怎能傷害我

1

整個夏天，我都在為房子的事煩心，比較戶型、周邊配套，甚至還要考慮學區問題。兩個月的時間，我就瘦了十多斤，連楊祺都有些擔心了。

夜深，打開電腦回復郵件。又是一封無名來信，又是楊祺與他前妻的生活照，我不是不難過，但是隨著郵件的堆積，已能從容面對。其實像楊祺這般有過去的男人，本來我是不想見的，但是挨不過介紹人的面子和老媽的嘮叨，而且介紹人說了，怕什么，又沒有小孩，何況他的前妻是生病死的，一點后患都沒有。

偶爾我們會吃吃飯、逛逛街、看看電影什么的，雖然老套，卻也不覺得無聊。一次，我在楊祺的筆記本電腦里翻出了一張他與前妻的結婚照，我選擇了最極端也是最幼稚的方式來忽視她，我擅自刪除了那張照片。我不知道他是幾時發現的，但是大概過了一個月，楊祺才揭穿我的行為。那天我與他是在他父母家吃的晚飯，楊祺送我回家的路上，突然天降雷雨，他便提出先到他家暫避一下。他口中的家，自然是那個他和她曾經的家。

還好，有些東西一定是被他悉心收拾過了，我好奇地進了他的臥室，床頭墻上的釘子還在，但是結婚照已經不見了。趁著他去洗澡的空檔，我打開他的衣柜，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發現，清一色男款衣服。就在即將關上櫥門的那一刻，我的視線瞟到了一副煙灰色的手套蜷在角落里。怎么這么熟悉？哦，想起來了，是那個妻織給他的。在那篇悼念亡妻的博客里，楊祺提到過：“依依，我想這是你送給我的最后一件禮物了，就在上個星期的例行檢查中，吳醫生已經叫我做好思想準備了，你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依依，你還是那么細心，雖然生著病，還替我把冬日的手套都織好。依依，看著你日漸虛弱，我卻無能為力，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難過嗎……”

雨停了，我提出要回家，楊祺卻說，天晚了，反正有空房間，不如今晚就睡這里。想反對但又不想讓楊祺覺得自己心里還放不下一些東西，于是點頭答應。夜里，睡不著，心情沒來由地煩躁。于是我潛入楊祺的書房，打開他的筆記本，心里有些忐忑，生怕楊祺闖進來。

果然在隱藏起來的文件夾里，全部塞著他前妻的東西，戀愛時期、結婚以后、生病期間……全都整齊有序地存放著。正當我對著其中一張兩人的合照出神的時候，楊祺走進來了，正覺尷尬的時候，他開口了：“我知道，關于她，你一直想了解又怕了解……”我說：“我，我不過是睡不著，想找部電影看看。”“那你干嘛刪除我和我前妻的結婚照？還偷偷上網查詢我的個人空間？”楊祺似是被我避重就輕的態度所激怒。“好吧，為什么還要保存你和前妻的那些東西，包括這間屋子？你知道嗎，這對我不公平！楊祺，我不想活在別人的記憶里。”本來還在氣頭上的楊祺，忽然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低下聲說：“那你想怎樣？告訴我。”“我不知道，別來問我。如果你有誠意跟我在一起，就拿出來給我看。”

2

周末，我一個人躲進圖書館去尋清靜。和楊祺已經冷戰兩個禮拜了，期間，誰都沒有主動聯系過誰。突然，手機鈴聲大震，我慌亂地摁斷了來電。心里卻懊悔得要命，因為來電顯示是楊祺。但是要我回撥過去，我又覺得拉不下臉面。猶豫間，我走出圖書館，手里攥著手機，生怕錯過了它的下一次呼叫。手機再次響起，不是楊祺，我失望地拿起來接聽，很意外，是一家樓盤的銷售人員，對方說楊祺先生在他們那里看中一套房子，希望我過去參謀一下。我一聽，心里暗自高興，這一定是楊祺的誠意。

楊祺已在售樓大廳門口等我。絕口不提那一晚的不開心。房子好是好，可就是太貴了，以我和楊祺的收入負擔起來是有些吃力的。所以當小姐巧舌如簧地一再催促先付訂金的時候，我還是婉言拒絕了。耿直的楊祺問：“不喜歡？”我如實說：“價格太高了，不想你負擔太重。”楊祺笑著說：“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可以把舊房子賣了。”我看定楊祺：“你真的愿意？”楊祺說：“林莫，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我想我該開始新的生活了。”

就是那一晚，我開始收到莫名其妙的郵件，其實那些照片我已經在楊祺的電腦里全部看到過，但我還是很難過，人與生俱來的占有欲太強大了。當然不會是楊祺干的，那又會是誰呢？對方意欲何在？我的迷惑一天勝似一天。

就在這時，楊祺提出暫時不買房子。是不是那個發件人影響了楊祺的決定？他們到底有什么關系？但我還是不想把郵件的事對他說。楊祺握著我的手說了這樣一句話：“莫莫，你要相信我，別胡思亂想。”盯著楊祺誠懇的眼睛，我點了點頭。

我和出差在外的楊祺依舊保持每天通電話的聯系，某些關鍵問題仍然避而不談。沒想到，一個叫范瑤的女孩打破了這種平靜。范瑤是個直性子的人，很快她就切入正題。“林莫，請你離開楊祺。”“為什么？我又不認識你。”“我是范依的妹妹。楊祺根本就不愛你，他愛的是我姐姐。”“笑話，你姐姐已經病故，楊祺有權力尋找新生活。”“你不過是他空白感情里的一個替代品。”

晚上，我決定跟楊祺攤牌。我說：“今天，范瑤來找過我。”聽到這話，楊祺顯出的是一種驚訝，繼而趕緊追問：“她都跟你說什么了？”“也沒什么，就是叫我離開你，她說你還愛著她的姐姐，所以你不打算買房了。”“她太過分了。莫莫，你別聽她的，我已經知道她的用意了。就在我們要買房子的時候，她來找我借錢，說是要出國深造，但是又不好再向父母要錢。范瑤就是這樣，說風就是雨。我勸過她要她三思而后行，可是她不聽，還說我不借是因為姐姐不在了，不再把她當妹妹看……”到了這個時候，我明白了，一切都是范瑤搞的鬼，她不想讓我和楊祺在一起。

3

楊祺出差回來了。我對他說：“形式上的苛求毫無意義，如果你不是真的愛我，買了房子又能說明什么問題？”不知不覺，我竟然復制了范瑤對我說的話。“那你覺得我是不是真的愛你？”楊祺突然很嚴肅地問。我故意停頓了一會：“當然，這還用說。”此時，我能感到他拉著我的那只手手心里全是汗。他是在激我的。

我和楊祺開始忙著重新裝修房子。兩邊的父母都很幫忙，經常輪流替我們監工。楊祺很遷就我，全部的擺設、裝飾都按照我的喜好設計。兩個月后，房子展現出一個全新的面貌，從現在起，這里就是我的家了，從逃避到討厭到喜愛，每一段經歷都讓人難以忘懷。裝房子的同時，我們順帶把酒席也給定了，在請不請范依家人的問題上，我一直猶豫不決。照楊祺的意思還是請吧，早晚他們都會知道，只是怕范瑤會說出一些叫人下不來臺的話。然而作為我，還是以越少跟他前妻家有交往為好，但是臺面上的工夫還是要做的。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就在婚禮舉行前的一星期，范瑤再次以郵件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大意是她絕不會參加前任姐夫的婚禮的，還叫我不要裝得如此大度，罵我虛偽，并讓我小心點，楊祺能夠對她姐姐薄情寡義也就能對我這樣。實在搞不明白，她為何對我會有這么大的敵對情緒？為何覺得楊祺選擇新生活就是對她姐姐的一種背叛？不想惹出更多麻煩，便采取沉默態度，雖然很生氣。此外，我也沒有再把這封郵件告訴楊祺，一來是楊祺為了婚禮已經很忙，不想他再分心。二來也是懂得接受他的過去的道理，包括他前妻的妹妹。

果然，在婚宴上沒有看到范瑤。席間，我們去換禮服，楊祺對我說：“莫莫，你今天真的很美。”我將雙手放進楊祺的掌心，笑著說：“不管你的過去怎樣，我只在乎我們的未來。”有些感動的楊祺吻了吻我的額頭。

責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