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德戰友武根虎的傳奇人生

編者按：1944年夏天，毛澤東的勤務兵、原中央軍委警衛營通信班班長張思德到延安北部安塞縣石峽峪村燒炭，不幸犧牲。毛澤東含淚寫下了“向為人民利益而犧牲的張思德同志致敬”的追悼會會標，并作了題為《為人民服務》的著名演講。從此，“為人民服務”成為了一代又一代革命者工作和做人的最高準則。

近日，一位當年目睹張思德犧牲經過，并用手一點一點將張思德從塌方的磚塊和炭灰堆中扒出來的老人現身新疆石河子，引起了人們的關注和好奇——

今年95歲的武根虎老人和兒子、兒媳一起，居住在新疆石河子幸福路自治區干休所的一棟2層小樓里，屋前綠蔭蔥翠，藤蔓滿架，環境幽雅。

老人滿頭白發，雙目炯炯有神，家里干凈整潔，空氣清新。看見記者到來，老人呵呵地笑了起來。老人操著一口濃重的山西地方口音，由于年事已高，聽力有些問題，需要46歲的兒子、石河子市棉麻公司職工武建明大聲跟他交流。老人的兒媳和孫女一邊做家務，一邊含笑聽老人大聲說話，屋子里始終洋溢著濃濃的親情。

與張思德一起燒炭

1913年，武根虎出生在山西靈石縣杏疙瘩村一個姓任的貧寒農家，兄妹5人，弟兄3個，自己是老二。因為家里窮，他被寄養在舅舅家，舅舅姓武，他就跟了舅舅的姓。當時弟弟也被送了人。

“弟弟是被送到了另外一個村，跟了一個姓侯的人家。家里只有哥哥和兩個妹妹，跟父母住在一起。”

“我到舅舅家后，很少回來，舅舅好像也不愿意讓我回來。所以我和哥哥雖然先后參加紅軍，但啥時候走的，都互相不知道。”

1936年2月下旬，劉志丹率領紅28軍北上神府，3月底，紅28軍勝利渡過黃河，晉西北的不少青年踴躍參加紅軍。1936年3月，寄養在舅舅家的苦孩子、23歲的武根虎，和其他青年一起，參加了劉志丹、宋任窮率領的陜北紅軍——紅28軍。

“我參軍時沒讓家里人知道，兩個月后，哥哥也悄悄參加了這支紅軍隊伍，我們卻始終互不知情，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末聯系上才知道。”武根虎老人說。

國民黨政府從1940年起，對陜甘寧邊區實行軍事包圍和經濟封鎖，1942年底，中共中央號召解放區軍民自力更生，開展大生產運動。王震率領359旅開赴南泥灣墾荒。“我們開過鹽場，就是挖一個鹽池，把水放在池子里曬起來，幾天后水干了，鹽也結晶了。”武根虎說，“1944年，組織上抽調我燒木炭，這就和張思德共事了。”

“我們一塊兒在陜北燒炭。”他說，燒的都是青岡木，“我們要上山把青岡樹砍成一節一節的，劈成50公分長的木頭，背回來再燒，一窯青岡木一般要燒一個星期左右，每一窯炭要燒青岡木一兩千斤。”

“燒窯的地點離延安不遠，在陜北安塞的山里，那窯有1.6米高，有30平方米左右，跟半間房子一樣大。”“這里只有兩眼窯，燒炭的只有3個人：張思德、金大個子和我，是從不同的部隊抽調來的。金大個子叫金洪奎，大家叫他老金，身高1.80米左右。”

“我們燒的炭都運到白區去了。”老人說，“我們的薪金就是每月一塊大洋。當時炭貴得很，白區用得多，換的錢多。

記憶中的張思德：好人啊，怎能忘記呢？

“張思德非常好，他隨時幫助你，給你打草鞋什么的。”武根虎說，張思德是四川人，是爬雪山過草地過來的，比自己參加紅軍還早。“他是個小個子，長得黑黑的，和我歲數差不多，犧牲時不到30歲。”

“張思德愛吃辣椒，他做了一個專門裝辣椒的樺樹皮包。這個樺樹皮盒子有10公分寬左右，扁的。”

張思德的音容笑貌，特別是四川口音，武根虎老人至今還記憶猶新。他想起張思德的口頭禪就好笑，“日媽的”、“背時的”、“哪個舅子”等等，他唱起了張思德老愛唱的一首歌：“一把扇子溜啊溜啊，二把扇子……，三把扇子……”

“當時我們閑下來，就搞吃的。青岡樹高有十多米，比一般房子都高，樹上結毛栗子，我們經常采它吃。我們平時吃小米、炒黑豆、煮野芹菜，有時也打滿山跑的野兔野雞，換換口味，打打牙祭。”他說，“野豬不好打，也不能隨便打。當時部隊上不讓我們帶槍，只讓燒窯。我們自己就做了一管雙筒獵槍，用火藥、鐵砂，只能打兔子、野雞，打不死野豬。野豬皮厚，不敢打，害怕打不死，反過來傷人咬人。后來部隊讓帶槍了，就敢打野豬了。”

1944年9月5日，是張思德出事那一天。

“這天中午，我們3人燒好一窯炭后，張思德自告奮勇，要去修理一下有些破舊變形的炭窯。在修理時，支撐炭窯的墻突然間轟的一聲垮了下來，他立時被埋在了下面。我和金大個子在旁邊一下子懵了，急得哭了起來，就用鋤頭、斧頭和十字鎬扒……”

“我們使勁刨了好半天，把他才挖出來，先看見他的腿，我們就用勁把他拽出來，這時他已經沒氣了。”

“這時老百姓早已經圍滿了。他們用草把張思德血肉模糊的遺體捆綁好，然后用架子把他抬走了。”武根虎說，“我們離住人的村子（石峽峪）不太遠。當時我和老金都嚇傻了。”

“因為窯里還有大量的事情要做，我和金大個子都沒能去參加張思德的追悼會，兩個人在窯里哭了好幾天。”武根虎老人說，這成了他平生最大的遺憾。張思德的犧牲，成了武根虎老人心中永遠的痛。

“我們在一塊好長時間了，感情太深了，這么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我能不哭嗎？我們天天在一塊吃飯，天天一塊睡覺，有困難一塊克服呢。沒鞋穿，他給我們打草鞋；感冒了，他給我們熬生姜水，他就這樣去了，我們能不哭嗎？”老人說起張思德，眼里噙滿了淚水，嘴里喃喃著，“他給我們炒辣子吃，給我們熬稀飯，給我們蓋房子，他用茅草蓋的房子還不漏水……”“我們呢，倒沒有幫助過張思德什么。有一次兩個戰士來山里運炭，晚上我們5個人擠一個鋪睡覺，半夜里，床突然垮了，大家全倒在了地上，大家哈哈大笑個不停……”

張思德犧牲后，金洪奎和武根虎繼續燒窯。沒過多久，上級就安排他們回部隊了。

電臺牽緣：“虎兄虎弟”皓首相聚

1949年9月，新疆和平解放。王震將軍的10萬大軍翻過祁連山，武根虎和戰友們長途穿越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在南疆麥蓋提縣扎下根來，后來在麥蓋提縣糧食局工作。1956年，43歲的武根虎經人介紹，與一位叫王玉芳的姑娘結了婚。

軍人出身的武根虎性格直率、倔強。1958年，他曾受到錯誤批判，被降職、撤職，1966年又被打倒、批斗、游街。粉碎“四人幫”后，組織上恢復了他的職務和老紅軍待遇，擔任糧食局局長等職。1979年離休，1980年到自治區石河子老干所安度晚年。

“老天有眼，70年代，我竟然找到了失散幾十年的哥哥。”武根虎老人說起這事就樂。

記者在武建明的帶領下，在他家后面的一排房子，見到了武根虎的哥哥、老紅軍任寅虎的遺孀史秀梅，以及他們的二女兒任建新、大兒子任建明。

任寅虎老人1999年已經過世，享年87歲。任寅虎離休前是農九師163團倉庫主任。

“1978年的一天，我吃過晚飯，在聽半導體收音機，收聽新疆人民廣播電臺的節目，突然聽到播送的是麥蓋提縣土產公司經理武根虎搞好民族團結，不搞特殊化的事跡。還說他是山西靈石縣杏疙瘩村人，是老紅軍。”任建新說。

“我一聽，怎么這個人和爸爸經常提起的二叔差不多？我趕忙說給父親聽，老父親喜出望外，說，那你就寫封信，聯系聯系吧。”

“我就寫了封信，寄出去了。很快就有回信了，沒想到他果然就是父親的弟弟、大家以為早已經不在人世的二叔！”（責編 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