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市轉移
1947年中央轉戰陜北時警衛部隊只有四個連,環境非常艱險。此時,周恩來鼓勵大家說,這比瓦窯堡撤退時情況好得多,那時他手頭只有兩個班的兵力,面對的是近千名敵人的進攻,卻使毛主席得到安全轉移。
瓦窯堡是陜北著名的第一大鎮,有1800多戶人家。自1935年11月7日中共中央進駐瓦窯堡之后,該市就成了中國共產黨歷史上的一個重要革命圣地。
同年12月17日至25日,中共在此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確定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新策略,從指導思想上清除了遵義會議以前就存在的“左”傾冒險主義和關門主義。還將黨在根據地建立的政權名稱由“工農共和國”改為“人民共和國”。
黨中央撤出瓦窯堡是1936年6月14日決定的,目的是為了挫敗蔣介石一舉將紅軍消滅于陜北的企圖。
自中央作出撤離瓦市的決定之后,駐該市的紅軍部隊、中央機關、軍委各單位、陜北省委機關及學校等,都陸續轉移了出去。6月21日這天,周恩來在自己住的小院棗樹下,一邊批閱文件和電報,一邊等待睡下不久的毛澤東起床后,和洛甫等領導同志向外地轉移。毛澤東從山西東征回來之后一直很忙,就在昨夜,他還伏案疾書,直到天快亮了才躺下休息。周恩來多么想讓毛澤東多睡一會兒啊!不料此時,遠處傳來幾聲槍響!怎么回事?他派參謀陳友才速去了解情況。
陳友才跑到城門外,看見安定縣委派來的人正在向軍委副參謀長張云逸匯報。來人說,槍聲來自橫山石灣方向,估計是那里的敵人出動了。并說,縣委已派游擊隊和赤衛軍前去抵擋,因武器差,所拿的多數是大刀長矛,故堅持不會太久。
張云逸聽了之后,立即派孔石泉參謀給周副主席匯報,自己安排應對措施去了。
當時瓦窯堡處在蔣介石幾路大軍的包圍之中:北面,以榆林為中心,駐扎有地方軍閥高雙成、高桂滋兩個師;因為張學良、楊虎城曾兩次飛榆林作工作,兩高都不愿意打內戰,所以周恩來也沒有派兵牽制。沒想到就是這個師竟出了問題,膽敢向瓦窯堡進攻。
事后才得知,進犯之敵是八十六師張云衢帶領的炮兵營。該人土匪出身,所率的炮兵營連一門炮也沒有,騾馬倒是挺多,人稱騎兵營,且稱他“騎兵張”。他吃喝嫖賭抽大煙,發的薪餉根本不夠他用。他得知紅軍準備放棄瓦窯堡,讓給東北軍,還知道紅軍在瓦窯堡多系機關、學校及后勤人員,軍隊不多,便親率300多名兵丁,加上民團和地主武裝,總共近千人,發起進攻。這次行動,東北軍、西北軍不知道,連八十六師師長高雙成也不知道。
敵人越來越近了,周恩來穿過小街來到毛澤東住的小院。這小院在中山西街,院內東邊是四間房,一間為毛澤東辦公室兼臥室,其余幾間是工作人員住房和會議室。這排平房西頭的一間略高,登木梯上房頂可以看到城區一半的景象。
站在院內的警衛員、機要員和秘書,見周恩來副主席來了,都圍了過去。周恩來要他們迅速做好轉移的準備,當張云逸從外面進來,說敵人已進到米糧山北麓時,周恩來這才派警衛員去叫醒毛澤東。
毛澤東起了床,先上房頂觀察敵情。周恩來怕有意外,催促毛澤東快從房頂下來。
不知什么時候張云逸騎馬又去了前方察看,此時回來說,敵人已進了街巷,讓毛、周兩位主席快走。
“機關都走了?”毛澤東不放心地問。得到肯定答復后,又在住房前徘徊了一陣,像在檢點著什么。
外面的槍聲更近了,周恩來神情嚴肅地說:“主席,您該走了!這里,我和張胡子(留著長須的張云逸的外號)殿后。”
“好。恩來,你們也不可久留,要很快離開。”毛澤東說完,便帶警衛、參謀等人出了小院。在外面,和洛甫等人一起來到十字街口。此時,只見一股敵人過來,我軍一個班沖了上去,將敵人趕走。毛澤東等人乘機穿過街道,從南門走了出去。
周恩來見毛澤東出城已好一陣,便撤了下去,在城外追上了主席。恰在此時,他看見紅石峁山上有十多個敵人,看樣子并沒有發現他們,就派一個班的戰士擔任警戒,督促大家快步前進,在溝底樹林荊棘的掩護下,走出了險境。
當晚,在一個小山村住了一夜。幾天后,他們便進了保安城。
勞山血案
“我一生中曾遇到過多次危險,但最危險的是這一次?!边@是1973年6月周恩來陪外賓來延安訪問,談到勞山遇險時說的一段話。
勞山是黃龍山的一條支脈,聳立在延安與甘泉縣之間,為東西走向。它距延安60多華里,是延安南邊的門戶,甘泉縣北側的屏障。
周恩來是為參加國共兩黨談判,而去西安路經勞山的。
1937年4月25日早飯后,周恩來坐著一輛敞篷卡車從延安南門外紅軍總供給部大院出發,向西安方向行駛。他們一行連司機共25人,周恩來坐在駕駛室里。坐在車廂里的是他們隨行人員,有紅軍前敵總指揮部副參謀長張云逸,周恩來的隨從副官、延安衛戍司令部參謀長陳友才,機要譯電員曾洪才,記者吳濤和4名警衛員。此外,擔任護送任務的,有西北保衛局特務隊副排長陳國橋和一個班的紅軍戰士。同行的還有前往西安任紅軍駐西安辦事處秘書的中央軍委一局參謀孔石泉。
汽車在山間公路上奔馳,不長時間就駛上了勞山北麓的坡路,爬上山嶺最高點,進入了甘泉縣境,來到一個寬闊的山彎。
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接著又是“砰砰”幾聲。周恩來透過車窗玻璃,看見這是一個簸箕形的山坳,中間有一個被當地人稱作“湫”的深水潭,公路的路基把潭分成兩半。左邊有一片大葦塘,塘后是陡峭的沿湫山,右邊是一片茂密的大梢林,其后連著聳有圓形山包的大山溝。山坳前邊有一條長300多米、高30多米的大壩梁,粱上有一座孤立的山神廟。他從左側崖畔間傳出的槍聲判斷,是遭到了敵人的伏擊,就命令司機加大油門,沖過壩梁,以擺脫敵人。沒想到埋伏在壩梁上的敵人也開火了,司機中彈倒在駕駛座上,車胎也被打癟了。
周恩來敏捷地從車上跳下來,命令車上的人下車,散開,還擊!
張云逸也斷定是遇到了敵人周密策劃的伏擊,便首先命令陳友才和警衛員,去保護周恩來轉移,然后命令陳國橋組織戰士進行抵抗。
陳友才在車上腿部就中彈了,他一邊爬起來向敵人射擊,一邊揮手讓警衛人員掩護周恩來撤離??赡苁撬^戴禮帽,身穿西服,引起了敵人的注意,于是引來了更多飛舞的槍彈。他立即意識到越是能吸引敵人的火力,就越能減少周恩來的危險,于是就利用行李、車幫和車頭做掩護,巧妙地向敵人射擊。
這是土匪精心安排的伏擊,其首領是慣匪李清伍。此人早年隨父母由河南逃荒來到延安府黃龍山麻洞川老溝村,長大后成了一股土匪的小頭目。1935年曾被陜北紅軍收編,第二年東北軍奉蔣介石之命攻擊陜北紅軍,他帶人殺了萬泉縣蘇維埃政府主席,復做土匪。他以哥老會為依托,與國民黨民團團總相勾結,是當地為害最大的一股土匪。4月23日,他接到安插在延安城內的坐探馬長斗的情報,立即帶領100多名匪徒來到沿湫山附近埋伏。他將指揮部設在壩梁頂上的山神廟里,從后墻挖開的了望孔,可以看到伏擊點。此時,他看到有幾個人下了公路,進入了大梢林,而汽車仍停在原地,認為好東西都在車上,故沒有人去追趕進入大梢林的那幾個人。
進入大梢林的,正是周恩來等幾人。當時,周恩來發現壩梁上有敵人,左邊峭壁和葦塘那邊山谷有槍聲,而右側梢林卻沒有動靜,認為那里沒有埋伏,便用手向梢林一指:“突圍!盡快擺脫敵人!”便帶領張云逸、孔石泉、吳濤等人跳下公路,鉆進了右邊的荒草和樹林里。
他們轉過幾個山頭,已擺脫了敵人,張云逸提議先回延安,周恩來同意。于是,翻陡崖,下深溝,來到了三十里鋪。這里有延安保衛局設立的檢查站,云站長安排周恩來等上炕休息,并向延安報告了情況。
副官陳友才親眼看見周恩來脫離了險境,就以卡車作掩護,拼命向敵人射擊,轉移敵人的注意力。不久,就被敵人的子彈奪去了生命。
作為特務隊副排長的陳國橋看見陳友才壯烈犧牲,雙眼冒火,向帶領的戰士大喊:“陳參謀長死得英勇,我們要像他那樣,不怕犧牲,堅決頂住!”子彈打光了,他們就手握手榴彈等待敵人逼近了,再扔出去。
敵人見我方停止了射擊,就嚎叫著向卡車撲來。陳國橋向敵群扔出兩顆手榴彈,炸出一陣鬼哭狼嚎,自己也犧牲了。
敵人撲向卡車,不料車上沒有銀元,也沒有大煙土,只有兩個上鎖的鐵皮箱子,砸開看時,里邊只有書籍和文件。
李清伍指揮匪徒搜查犧牲戰士的衣物,從陳友才衣兜里搜出一張周恩來的名片。原來作為副官的陳友才為在西安聯絡工作方便,將周恩來的名片帶在身上,匪首李清伍以為他就是周恩來,一下給嚇壞了,驚呼“壞了,這下捅下亂子了,快,快跑!”敵人立時向遠處逃竄。
周恩來中埋伏的消息,傳到了延安。延安很快做出安排。軍委警衛團團長黃霖,根據紅軍總參謀長劉伯承的命令,把集中喂養的中央首長的馬匹全部牽來,讓幾十名干部戰士全部上馬。正要出發,毛澤東趕來了,告訴黃霖:“什么也不要顧慮,無論如何要把周副主席救回來!”
此時,保衛處派出了特務隊騎兵排迅速馳援,并令獨立團前往增援!延安市委書記張漢武,也集合起一批民兵,快速地往出事的地點進發!
黃霖騎著肖勁光的馬,一個多小時就到了三十里鋪,見到了周恩來。周恩來讓他把干部組織起來,到現場進行搜救。
特務隊的騎兵排也趕來了,周恩來囑咐他們去現場把犧牲同志的遺體和受傷的同志都帶回來。
當派出去現場搜救和運載傷亡同志的干部戰士完成任務返回檢查站后,周恩來才騎馬返回延安,在延安南門外廣場見到毛澤東、朱德、張聞天等同志。
第二天一早,周恩來又做好前往西安的準備。這次他沒有乘卡車,而是電告西安國民黨行營主任顧祝同,派飛機到延安來接。
勞山事件發生不久,查清匪情、緝拿匪首和兇犯的工作便展開了。邊區保衛處終于查清伏擊事件系李清伍股匪所為。延安周圍的土匪被剿匪部隊肅清了,潛伏在延安城內提供情報的坐探馮長斗被捕獲,逃到外地的匪首李清伍見風聲小了潛回家中,被鋤奸人員發現,受到了鎮壓。
1985年6月,陜西省甘泉縣人民政府在勞山沿湫山事件發生地,立了一塊石碑,刻有“周恩來同志遇險處”八個大字,以使人們不要忘記過去曾經發生的那頁歷史。
太原突圍
1937年11月5日,太原城的東、南、北三面城郊,都被瘋狂的日軍侵占!位于汾河岸邊的山西省會城市太原,處于危急之中!
日本侵占了北平、天津,又兵分兩路,一路沿平綏鐵路向西,進逼山西北部重鎮大同,一路沿平漢鐵路攻打河北保定,亟欲奪取戰略要地石家莊。就在此種情況下,八路軍——五師、一二○師、一二九師分別由陜西渡過黃河,來到山西與閻錫山聯合抗日。周恩來和彭德懷、聶榮臻、蕭克、程子華等于同年9月3日離開西安,第二天由潼關過河進入山西。
在對曰作戰中,八路軍機動靈活,取得了殲滅日軍千余人的平型關大捷,為配合忻口保衛戰,深入敵人側后,燒毀了代縣陽明堡機場日軍飛機24架,并堵截了日軍運輸隊和增援部隊等。而國民黨軍堅持陣地戰,既未堵住日軍向天鎮、陽高的進攻,又未能在平型關戰役中獲勝,擺開陣勢,在太原以北與日軍麇戰20多天的忻口戰役,也因日軍從娘子關打了進來,而全線撤退,使太原立時成了一座危城。
11月4日閻錫山再次召開軍事會議,會上大家的意見分歧,到午夜l時多,還是沒有一致的意見。閻錫山說部隊已經行動了,無法改變,就照原來的部署辦吧。說完,就帶著趙戴文、朱綬光、楚溪春走出會場,坐上早已準備好的汽車,穿城門,過汾河橋,連夜向交城、臨汾方向奔去。留傅作義守城。
周恩來回到辦事處,連夜給朱德、彭德懷、毛澤東起草電報,并令一二○師在忻口至太原路上多處設伏,延緩日軍南下。
11月5日上午,日軍已與太原守城前哨部隊交火了,并有幾十架日機在城市上空輪番偵察和轟炸。下午,日軍又占領了太原城東雙塔寺等高地,還在牛駝寨等制高點上用大炮向城內猛轟。
情況顯然是越來越緊張了,八路軍辦事處處長彭雪楓讓辦事處參謀張震將汽車送到汾河西岸隱蔽待命,其他人一律不離工作崗位。周恩來發現閻錫山等人已走,估計太原守不了多久,于是電告毛澤東,毛澤東同意將辦事處撤走。
工作一直忙到了晚上,是必須離開的時候了。辦事處的同志也分批走了,僅剩下周恩來、彭雪楓等7人。晚上9點多鐘,他們動身撤離。
太原城西邊有大西門和水西門,不料水西門被守城部隊用沙袋封死了。彭雪楓好說歹說,守城軍官就是不答應,一定要經傅作義親自批準,才許放人出城。他沒有辦法,只好去城府司令部,請傅作義親筆寫了準予出城的手諭。守城軍官看了手諭,準許出城,卻因城門封死了,很難扒開,便令士兵搬開門旁的沙袋,露出僅能通過一人的狹窄暗道。周恩來和同志們提著隨身攜帶的東西,穿過暗道,來到了城外。
一片何等混亂、吵鬧的景象!在城外不大的空地上,人擠人,物撞物,軍人市民亂成了一鍋粥。
從城西向南奔流的汾河,寬約千米,河水滔滔,河面只有兩座陳舊、簡陋的木橋,其中一座橋被日本飛機炸毀,現僅有一座橋可以通行。橋窄車多,很快就把橋堵了,誰也動彈不得。
周恩來看到這番情景,就走上橋頭對傅作義部的一位軍官講,要他立即下命令,讓部隊不得和逃難老百姓搶道,并組織疏導交通。周恩來和辦事處人員在車輛、棄物和牲口間穿行,走走停停。就這樣一條并不寬的汾河,竟讓他們走了近一個小時!
跨過了汾河,找到了提前隱蔽在那里的車輛,在特務團派來的一個加強班的護送下,周恩來、彭雪楓上車向汾陽方向馳去。
戰局果然和周恩來預料的那樣,守城部隊雖然做了很多努力,與敵死命拼殺,但還是沒有堅持太久,在周恩來撤出的第二天,即11月8日夜間,傅作義將軍只好率部撤離,太原立即就被日軍占領。
責編 郝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