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是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新中國法學界的先導,人民司法制度的奠基者之一。
早在延安時期,他與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吳玉章五位老同志就被尊稱為“延安五老”。
1959年4月,在第二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謝老當選為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成為沈鈞儒、董必武之后的第三任最高法院院長。
撒消“毒蘑菇案”
1961年,云南省法院送來了一起死刑案件請求核準,案情是:因連年遭災,老百姓沒有糧食吃,一個地主婆同社員一起上山揀蘑菇用以充饑。地主婆揀得最多,而且也交給了大食堂。
當天,她在食堂幫著燒火。當蘑菇煮熟后,大家都搶著吃,她卻不吃一口。結果,在吃蘑菇的社員中,有幾個人中毒了。于是,大家一致懷疑是她搞的鬼,立即將其抓起來,移送司法機關。司法機關也認為這個地主婆是在搞階級報復,毒害貧下中農,反對”三面紅旗”。
經過地、省層層審批,同意判處死刑,送最高人民法院核準。
謝老翻閱著厚厚的案卷,產生了一連串的疑問:蘑菇是她和社員們一起從山上揀來的,又一塊下到鍋里,怎么能證明有毒的蘑菇都是她揀來的呢?為什么有些人吃了沒事,有些人就中毒了呢?這個地主婆是有意揀毒蘑菇,還是因為不認識而無意揀的呢?另外她為什么只燒火,還敢當著眾人的面不吃一口呢?經過一系列的邏輯推理和查看案卷,謝老覺得此案疑點太多,毅然決定,將案卷退回,重查重審!
云南省法院經過重新調查核實,終于弄清了真相:這個地主婆的確不會辨認蘑菇有毒無毒,她在大食堂里只燒火不吃,是因為她在燒火前已經在家里煮了一些吃飽了。最后,云南省法院撤銷了此案,將無辜的地主婆釋放,并向最高人民法院寫了檢查報告。
“道歉的該是我們啊!”
1961年3月的一天,謝老接到了“親戚”寄來的一封信,里面裝了12斤糧票、2元錢和一份上訴材料。信是從甘肅某勞改農場寄來的,發信人叫張志運。
他并不是謝老的什么親戚,之所以冒充這一身份,是因為想澄清自己的冤案,而之前寫過多次申訴材料都沒有下落。
謝老仔細地看過材料以后,覺得此案有疑點,于是叫秘書給張志運回信:“告訴他,我們一定重視他的申訴,把糧票和錢都給他退回去。”接著謝老請有關人員調卷,了解此案。聽取了閱卷人員的匯報后,謝老說:“我看這個案子值得重視,最高人民法院要親自派人再進行調查。”
最高人民法院迅速派了法官,會同甘肅省高級人民法院的同志來到天祝藏族自治縣作了深入調查。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案情真相大白,這確實是一樁冤案。
原來,張志運是一名醫生。1952年7月,他隨西北軍政委員會衛生部醫防第三隊來到天祝進行性病普查與治療。
由于給一名13歲的藏族女孩(屬于驅梅對象)進行婦產科檢查時操作不當,而被誣陷為強奸。
1953年3月張志運以“破壞政策法令、強奸幼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張志運不服判決,兩次提起上訴均被駁回,維持判決。
最高人民法院的調查組找到了當時的“受害人”。這位當年的藏族女孩現在已經結婚,并且從衛校畢業,在一衛生所工作。
調查時,她詳細講述了當時的情景和后來受到壞人教唆、被人利用的經過。她悔恨地說:“現在我是醫務工作人員,也結了婚,據我的醫學知識和生活經驗來看,根本不是強奸。那時因我年幼無知,被壞人鉆了空子,破壞了黨的威信,損害了我的名譽,冤枉了好人。”
1961年5月,甘肅省高級人民法院對這一錯案進行平反,宣布張志運無罪釋放。
謝老聽完匯報后,十分沉痛地說:“8年了,人家坐了8年的冤枉牢才平反,太晚了!”他還說“冤錯案雖是整個案件數量的百分之幾,甚至是零點幾,但對一個被冤枉的人來說,卻是百分之百!”
幾天后,他又叫有關同志打電話詢問甘肅省高級人民法院:“人是否放了?工作是否安排?”
天祝縣法院接到省高院的批示后,立即將張志運從勞改農場接回天祝,在縣級機關干部大會上公開進行平反,并按照當時的標準補發工資。
因本人提出家中有年邁的父母,無人照顧,要求回原籍工作,經組織聯系由陜西省銅川市安排了工作。
為了感謝謝老,出獄后不久,張志運便千里迢迢拎著土特產來到北京市最高人民法院接待室。
“謝院長幫我弄清了冤情,否則我一輩子都完了。同志,你無論如何就讓我見謝院長一面吧,我知道他忙,就一分鐘好嗎?”張志運含著眼淚給接待室的同志講。
接待室的同志被感動了,打電話告訴謝老。謝老說:“跟他講講吧!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不值得感謝。是我們法院讓人家坐了8年的冤獄,道歉的該是我們啊!我無臉見人家。”
接待室的同志勸了好久,才將張志運說服。
“此案是謝老改的!”
1962年5月,謝老到陜西視察工作,在抽查法院案卷時,發現“王為業反革命案”有可疑之處。
此案一審是某縣人民法院。案由說,王犯趁我黨整風之機,向毛主席、周總理和全國人大常委會寫了十幾封信,“謾罵領袖”、“攻擊黨的政策”,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王不服判決,上訴到中級人民法院,中院反而認為判決過輕,改判為20年。后由于王“抗拒改造”又加刑4年。王仍然不服,又向省高級人民法院寫了控訴書,結果這回省高院將其改判為死刑。
這種層層加碼的判決立即引起謝老的警覺,他仔細地將該案的全部案卷從頭至尾看了又看,認定這里面肯定有問題。他說:“人民群眾對公社化、大躍進有不同意見,向中央和毛主席、周總理寫信,這有什么罪?”于是,謝老建議,要各級有關法院對此案重新進行審判。
在當時“左”風日盛的情況下,重審這個案子,有人怕犯“右傾”錯誤,更怕將來追查責任。
謝老說:“如果不重審,這樣的案卷存在檔案室,幾十年以后,我們這些人都死了,后人翻閱案卷時,會說你們這個時代是什么社會?寫信都有罪,上訴還要加刑,這可怎么得了!”
在謝老的一再堅持下,經過反復研究,王為業終于被改為無罪釋放。謝老為了對此事負責,也為了不讓有關同志受到連累,特地在案卷上注明:“此案是謝老改的!”
謝老擔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4年,盡管已經是七十多歲高齡,但每年平均要有三個多月時間到基層進行調查研究,不僅使一些重大的疑難案件得到了及時解決,也糾正了不少冤假錯案。這種嚴格依法辦案、人民利益至上的執法理念,在今天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過程中,尤其應為司法人員所具備。
題外話
謝覺哉經常教育大家,共產黨是要改造世界、改造人類的,我們的政策如執行得好,可以改造很多人。
他舉特赦溥儀為例說:“溥儀是一個兩次被推翻的皇帝,都改造過來了。1959得到特赦,這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溥儀那樣的人都可以改造,普通的罪犯也可以改造。”
責編 盧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