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吳承恩以《西游記》為載體闡釋了自己的倫理道德觀念,表達了對封建社會中昏庸君主的譴責、對賢明君主的熱望,展現了對封建社會政治黑暗的悲憤之情,他在闡釋因果報應,勸善懲惡以及婦女貞操觀念的同時,演繹了以人為本,追求幸福生活,創建美好家園的人文精神。
[關鍵詞]《西游記》 吳承恩 倫理道德
《西游記》是中國古典名著中四大奇書之一,人們對它較為普遍的評價是一部“神話小說”。文本中作者借奇妙的幻想、曲折的故事、神異的人物,闡釋了自己的倫理道德觀念,述說了他對封建社會的獨特感知。本文擬以吳承恩的君權思想、對時代的憤慨、對世人的勸善和貞操觀中人文精神的探討。剖析吳承恩在封建社會影響下的倫理道德觀念。
文學是社會生活的客觀反映,它既揭示人類延續過程中的情感,也展示文明秩序中諸如哲學等方面的本質,更重要的是對人類文明發展過程中日臻完善的社會道德、集體信念和個人精神的闡釋。文學具有對人類實施化育的責任和功能,人們稱其為社會學并非聳聞。文學家以文本為載體,或述說歷史教訓、人生哲理,或揭示人生百態、社會萬象等,這是以史為鑒,重樹和完善社會倫理道德,引導人類走向和諧與健康的發展之路。基于這一目的,文學作家常以詩化的語言、典型的形象、神異的故事述說社會、經驗教訓,構建未來。這一艱辛的歷程,既要文學作家揭示時代的本質,反映時代精神,又要超越時代,描繪未來。它決定了文本中既有作家受時代影響的烙印,又具有超越時代的精神底蘊。《西游記》的作者吳承恩即是典型。后人從他那里既能感受到他因受時代影響時倫理道德觀念的局限性,又滿懷對未來的希望。
吳承恩,“宇汝忠,號射陽居士。”生于明朝穆宗至嘉慶年間。明朝社會正處于社會動蕩、政治黑暗時期,封建專制制度下人民沒有社會地位、政治權利、言論自由,民不聊生。吳承恩這位文學奇才只能以《西游記》之杯,澆自己心中塊壘,在看似供人一樂的“神話小說”中闡釋他的倫理道德觀念,撒下對國家、民眾的一杯熱淚。
1、《西游記》表達了對封建君主的愚忠,展示了對封建君主的譴責和對賢明君主的熱望
首先,吳承恩接受的是封建禮法教育,必然具有對封建君王愚忠的觀念,這在《西游記》中屢有顯現。文本中第四十五回、第七十八回等回目中,唐僧每逢遇見像車遲國王、比丘國王這樣的昏君也照樣納首下拜,不敢有絲毫不悅之色,對玉皇大帝這個不學無術、昏庸無能的所謂人類的“救世主”更不敢略有反抗。唐僧的所作所為即是吳承恩倫理觀道德念的真實反映。這雖然不能責備吳承恩,但從這里人們不難看出吳承恩倫理道德觀念中對封建君王愚忠的特性。其次,吳承恩作為封建知識分子,在對封建王權和封建君主愚忠的同時,也表達了對昏君的譴責。文本中第四十五回車遲國王昏庸無能、第八十七回玉皇大帝讓鳳仙郡“一連三載遇干旱,草子不生絕五谷。……三停餓死二停人,一停還似風中燭。”第九十八回如來佛祖的手下向唐僧等人索要人事,孫悟空表示不滿,如來佛說道:“你且休嚷,他兩個問你要人事之情,我已知矣。但經不可輕傳,亦不可以空取。”文本中這些描寫,看似神話故事,卻影射了現實社會,深刻揭示了現實中由于封建統治者的昏庸無能而導致賣官粥爵、酷吏橫行、民不聊生的黑暗狀況。作者此時在文本中對造成封建社會政治黑暗的元兇一昏君表達了深切的痛責。
其次、吳承恩借文本中的故事表達了對封建昏君的不滿,更重要的是通過對賢明君主的塑造,揭示現實生活中人們對賢明君主的渴望,展示了作者的人文理想。文本中第十二回的唐太宗、第八十七回的鳳仙郡主、第八十八回的玉華洲王等,他們或皇帝、或親王、或地方官吏,卻都能夠為民著想,使民眾安居樂業。作者以對他們的歌頌,表達了對賢明君主的期盼,述說了下層勞動者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2、吳承恩在文本中強烈表達了對政治黑暗的不滿
吳承恩以對明朝社會的感知,滿懷悲憤之心對現實中的政治黑暗和民眾的悲慘境遇表達了強烈的譴責和深切的同情。
文本中唐僧歷經艱辛取經的過程,倒不如說是孫悟空歷經磨難的過程,吳承恩以這一歷程為契機,演繹了自身對明朝政治黑暗的憤慨和強烈不滿,顯現了自己的倫理道德觀念。人的道德觀念在社會環境中形成,又折射現實的本質。吳承恩在《西游記》中對明朝政治黑暗的批判即是如此。這種批判與譴責,主要分兩個層次。其一,文本中對第十七回“白花蛇怪”、第二十七回“白骨精”、第五十六回“草寇”、第六十三回“九頭蟲”、第六十四回“樹精藤怪”、第六十七回“紅磷大蟒”、第七十三回“蜘蛛精”、第八十六回“艾葉花皮豹子精”、第九十二回“犀牛精”等草寇或精怪結局的描寫,顯現了現實生活的本質。表面上看文本中孫悟空剿滅草寇、精怪寓意了作者吳承恩在現實中鏟除邪惡,澄清玉宇的社會理想。事實上,這些精怪之所以能被鏟除是因為它們沒有靠山和保護傘。如果把這些精怪、草寇與其它回目中精怪的結局相比較,人們即能清楚地認識到吳承恩與其說是以此構筑對社會政治的理想和希望,倒不如說是作者對現實社會的不滿。其二,吳承恩在文本中展示了對明朝“官官相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政治黑暗的憤慨和強烈譴責。第十七回觀音菩薩收熊羆精做守山大神、第二十一回靈吉菩薩保護因偷吃靈山清油成精的黃毛貂鼠、第三十回天宮收回下界淫亂公主的奎星、第三十五回太上老君保護下界為妖的兩個童兒、第四十二回觀音菩薩收紅孩兒為金童等故事無不揭示現實生活中“官官相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政治黑暗。更有甚者,第三十九回中文殊菩薩走失坐騎青毛獅,為害人間、穢亂宮廷,還謊稱:“悟空,他不曾走,他是佛旨差來的。”更編出自己被烏雞國王浸水三日,佛即要他受罪三年的謊言掩蓋其罪行。第四十三回中鼉怪侵入府第、霸人妻女、恃強凌弱,表面看是其本質兇惡,實則是因為有他的舅父做靠山方敢如此,正如黑水河神所說:“那妖精舊年五月間——把我坐的衡陽峪黑水河神府,就占奪去住了,——我卻沒奈何,徑往海內告他。原來西海龍王是他的母舅,不準我的狀子,教我讓與他住。我欲啟奏上天,奈何神微職小,不能見得玉帝。”由此可見,鼉怪的罪惡與他的靠山密切相關。第四十九回中靈感大王原是觀音菩薩荷花池中養大的金魚,因聽佛法成精,在人間專吃童男、童女,為害生靈,民眾卻哭告無門。對這種罪行累累、敢于褻瀆自身英名的怪物,菩薩本當立即除去,以解民眾之倒懸,挽英名于未傾,但觀音菩薩卻“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只除去了為虎作倀的嘍啰,對罪魁禍首一金魚卻關愛有加,放其一條生路。觀音菩薩此時也是罪惡的保護傘。第五十二回中太上老君的青牛私自下界,禍害人間,莫說是孫悟空和諸天眾神奈何他不得,如來佛祖雖知其底細也說:“那怪物我雖知之,但不可與你說。你這猴兒口敞,一傳道是我說他,他就不與你斗,定要嚷上靈山,反遺禍于我也。”顯然,如來佛祖也明哲保身。甚至妖魔的主人公太上老君也說:“……若偷去我的‘芭蕉扇’,連我也不能奈他何矣。”妖魔的勢力之大,背景之深由此可見一斑。妖魔有如此的威勢,是與他的主人太上老君和像如來佛祖這樣的統治者對他的縱容分不開的。第六十六回中黃眉老佛乃是東來佛祖彌勒的司磬童兒,他在下界假言惑眾,禍亂人間,眾天將拿他不住。多受其苦。最后,孫悟空要將他打殺,彌勒佛卻說:“孫悟空,看我面上,饒他命罷。”孫悟空也無可奈何。第七十一回中的妖王是觀音菩薩的坐騎金毛犼,私自下界“欺君騙后,敗俗傷風”,占人妻子,玷污禮法。菩薩卻編出國王年幼時射傷佛母孔雀的兒女,佛母吩咐拆鳳三年,為王消災的謊話,掩蓋其屬下的罪惡行徑。第七十九回中當孫悟空要打殺私自下界蠱惑國王吃小兒心的白鹿時,它的主人公壽星叫道:“大圣慢來,天蓬休趕。老道在此施禮哩。”孫悟空問道:“老怪不與老弟相干,為何來說人情?”壽星說白鹿是他的腳力。第九十回中孫悟空等人雖然剿滅眾多獅精獲得一定的勝利,但罪魁禍首九靈元圣因太乙天尊的保護而獲罪不咎。吳承恩在文本中通過這些或獸魔、或妖靈、或仙佛寵物結局的描繪,旨歸現實中政治的黑暗和明朝社會的本質。明朝嘉慶年間一太監聞聽吃小兒腦可提高陽功,便在福建一帶吃了上千個小兒腦,生靈涂炭。那些置身權貴之門的惡奴同樣拉虎皮做大旗,依仗權貴的保護和縱容為所欲為,橫行霸道,給民眾造成無盡的災難。文本的故事與社會現實兩相對照,人們不難看出,吳承恩在《西游記》中表象在敷衍鬼怪精靈的故事,實則是滿懷悲憤之情,述說對明朝政治黑暗的強烈不滿和對不幸人們的深切同情。
3、敷衍因果輪回的倫理道德觀念,呈勸善懲惡之救世良方
吳承恩盡管在《西游記》中透視出封建社會的痼疾所在,但他畢竟是封建時代的知識分子。卻沒有改變現實的良方妙藥。他只能在封建道德觀念的狹隘圈子里尋求解決社會問題的方法。他在文本中以因果報應的迷信思想,尋求勸善懲惡、警世救人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它既是封建時代倫理道德觀念的產物。又顯示了吳承恩世界觀的局限性。文本第十回、第十一回中吳承恩一方面描寫“幽冥地府鬼門關”、陰山、一十八層地獄中“生前作下千般業,死后通來受罪名”的鬼魂的慘狀,他們或因不忠不孝遭受拔舌、割皮之苦,或因“瞞心昧己不公道,花言巧語暗損人”遭受皮開肉綻之痛,或因“大斗小秤欺癡蠢”被脫殼、抽腸,或因“強暴欺良善”領上刀山、下油鍋之苦,或因“謀財害命,宰畜屠生”而沉淪永不得翻身。這里吳承恩以鬼魂的千般苦楚想要言說“正是人生卻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過誰?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的倫理道德觀念,以此警醒世人切莫為惡,達到勸善棄惡的社會效果,并以此為良方妙藥力圖改變黑暗的社會現實。另一方面,吳承恩還描寫了另一人士,“他是河南開封府人氏,姓相名良。”他以賣水、經營烏盆瓦器為生,家雖貧窮卻經常“齋僧布施,買金銀紙錠,記庫焚燒,故有此善果臻身。”此兩者,一為生前作業遭受千般苦楚,一為生前為善得“善果臻身”。兩相對比,吳承恩救苦解難,濟世救人的良苦用心即清晰可見。同樣,《西游記》第九十六回、九十七回,吳承恩以寇洪為載體再次述說了善有善報的倫理道德觀念。人們從這些借神話演繹現實的故事中既能看到吳承恩以人為本的人文精神之所在,也能了解作者倫理道德觀念的局限性。對于后者,人們不必苛全求備。人們從《西游記》中需要把握的是吳承恩的人文情懷、他對民生疾苦的同情、對社會黑暗的悲憤。它啟迪后人在新的時代,高舉人文主義精神的旗幟,以社會主義人道主義的情懷關愛民眾,創造和諧社會,實現富民強國的偉大構想。吳承恩倫理觀念的局限性,使他不能準確把握封建社會政治黑暗的根源一封建統治,所以他以封建倫理道德觀念為依據,提出的解決社會問題的良方妙藥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社會問題。
4、宣揚封建貞操觀念,揭示人道主義思想
封建理學作為封建社會對人們進行思想統治的根本,它鉗制了人們的思想,限制了人們的自由,危害了人性。尤其是對婦女貞操的宣揚,典型是對女子人權的侵犯。封建社會中男子可以有三妻四妾,女子只能從一而終,誠所謂“生死事小,失節事大。”這種封建的倫理道德觀念,既扼殺了婦女的人性,又顯示出男權社會中婦女沒有社會地位的現實,突顯出封建專制制度下人文精神的缺失。吳承恩作為封建文化體系中的一員,其身心必然浸淫著封建倫理道德的糟粕,體現在《西游記》中即是宣揚了女子必須保持貞操的思想《西游記》“陳光蕊赴任逢災江流僧復仇報本”一節中,他為陳光蕊安排了一個大團圓的結局,但殷小姐卻因曾事身劉洪而“后來殷小姐畢竟從容自盡”。其后,吳承恩在第三十九回中寫到,文殊菩薩的坐騎青毛獅子走失烏雞國宮中三年,孫悟空問菩薩:“固然如此,但只三宮娘娘,與他同眠同起,玷污了他的身體,壞了多少綱常倫理,還叫不曾害人?”菩薩道:“點污他不得。他是個騸了的獅子。”第七十一回中觀音菩薩的坐騎金毛犼擄走朱紫國國王的金圣宮娘娘。后來吳承恩借孫悟空之口說:“娘娘身上生了毒刺,手上有蟄陽之毒。自到麒麟山,與那賽太歲三年,那妖更不曾沾身。但沾身就害身疼,但沾手就害手疼。”第九十五回中作者再次借老僧保住天竺國公主貞操的故事強調了婦女貞操的重要性,宣揚了他的倫理道德觀念。這些描寫無不反映了吳承恩倫理道德觀念的局限性。但是透過這種表象的背后,人們能夠看到作者的真實意圖。吳承恩在男權主流話語下,揭示了封建社會中由于女子沒有獨立的經濟、政治地位而表現出對男子的依賴,表達了對女子命運和遭遇的深切痛心,注入了作者關注女性,還女性自然本性和社會地位的人文精神。這正是吳承恩在《西游記》中展示的倫理道德觀念的光芒所在,它與《西游記》為人們帶來的歡樂一樣,像照徹人類心宇的明燈,引導人們跨越封建時代黑暗的時空。
綜上所述,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哲學思想和倫理道德標準,它既是社會政治思想體系的支柱,又引導、規范人們的行為。每一個人的思想和觀念必將具有時代的烙印,吳承恩也不例外。文本中吳承恩顯現了他作為封建時代文人倫理道德觀念的局限性,更重要的是他以神異的故事為載體,揭示了社會的本質,表達了對封建時代黑暗政治的悲憤。顯現了對不幸人們的深切同情。展現了黑暗時空中對人文精神的熱切呼喚。對于新時代的人們來說,《西游記》中吳承恩演繹的并不僅僅是舊思想的糟粕,人們更應感悟其文學精神的底蘊,以其倫理道德觀念的閃光之處,結合新時代的特色,引導人們建立社會主義的倫理道德觀,構建和諧的社會,創造美好的生活和幸福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