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作品正面人物形象塑的思考

[摘要]近年來，反腐題材文學、影視作品的有逐漸升溫之勢，然而，反復作品中的正面人物形象的單一化、腐平化、概念化、模式化的傾向已日見明顯，其原因大致有三：一種中國傳統文化中那種根深蒂固的“人治”思想，二是圖解政治的創作意圖使反腐作品再一次次陷入了五六十年代的那種對正面人物特別是主要正面人物塑上“高、大、全”的泥潭，另一方面，因為反腐作品是否與現實社會中的具體人和事、政策和法規有著很強的對應性，這種強烈的現實針對性也使作家藝術家在反腐作品中正面人物形象的把握上陷入了一種復雜性和單一性的兩難選擇。

[關鍵詞]反腐作品 正面人物 形象塑造

近年來，隨著反腐題材文學、影視作品的逐漸升溫，人們對反腐作品的關注也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同時也對反腐作品的藝術創作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

有人針對反腐作品中正面人物形象塑造的問題提出了一個切中要害的質疑：那就是反腐作品中正面人物形象塑造的真實性和可靠性問題。這一問題確實已經到了我們不得不重新認識、重新審視、重新探討的時候了。不然的話，反腐作品以后能否有所創新有所超越，那就很值得人們的懷疑了。

那么，是哪些因素制約著作家藝術家在塑造反腐作品中正面人物形象的時候總是那樣中規中矩、放不開手腳呢?閱讀或觀看一部又一部反腐作品，雖然故事情節各有千秋，但作品中的正面人物，特別是主要正面人物形象卻總是讓人感到似曾相識。看得多了，就會在讀者或觀眾的心中形成一種這一類人物形象的固定模式：“那些正面人物要么慷慨激昂地假，要么線性思維地迂，要么冷酷得讓人心寒，要么寬容得讓人窩火?！?/p>

我想，這一模式的形成是自有它深刻的思想根源的。這一根源往遠追溯就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那種根深蒂固的“人治”思想?！叭酥巍钡睦硐刖辰缇褪怯忻骶颓骞賮碇卫硖煜?，這樣天下就太平了，政治就清明了。所以中國才會有那么多的清官戲，老百姓也總是對此樂此不疲，張口一個包青天，閉口一個海青天。今天，歷史已推進天了二十一世紀，這種“人治”思想的產物——“青天意識”仍然一定程度地殘留在我們一些作家藝術家的頭腦中。在這一思想的作用下，在塑造反腐作品中的正面人物形象時，自然而然地就會在他們的頭腦中呈現出一個又一個“青天”來。從李高成到劉重天，從丁南到黎劍再到明健，這一系列反腐作品中的正面人物無一不深深地打上了這種“青天”的烙印。許多作品的名字或作品中主人公的別號更是對這種“青天”戲的一種顯而易見地復制或演繹：如《蒼天在上》，如《黑臉》，如丁黑臉(丁南的別號)。

當然，對反腐作品中正面人物形象的塑造，作家藝術家除了受這種傳統的“青天”思想的影響外，他們同時也面臨著這樣或那樣的現實的無奈。事實嚴酷地證明，在中國，法律仍然不夠健全，即使法律健全了，在執法的過程中仍然有著這樣或那樣的漏洞。在許多情況下，反腐工作的最大障礙往往并不是案件能不能查清，而是在查清了案件后能不能一查到底，把所有的腐敗分子一網打盡。這一問題就已經超出了法治的范疇，演變成了一個政治問題了。面對這樣的兩難處境，它考驗的已不僅僅是正面人物的法治意識和工作能力了，這更是對他作人的良知和社會責任感的一種考驗。同時，它也是衡量這一人物是清官還是昏官的關鍵所在。是昏官，他就隨波逐流他就混淆是非他就指鹿為馬；是清官，他就鐵面無私他就忠誠衛國他就剛直不阿。在這樣的思想雨露和現實土壤的雙重培植下，就不可避免地在反腐作品中滋生出了一個又一個“青天”形象來。

其次，圖解政治的創作意圖使反腐作品再一次陷入了五六十年代的那種對正面人物特別是主要正面人物塑造上“高、大、全”的泥淖。眾所周知，反腐作品是伴隨著政治上的反腐斗爭運用而生的。由此觀之，反腐作品從它產生的那一天起就深深地打上了政治的烙印。作家藝術家在創作這一類題材作品的時候，也就會自覺不自覺地在試圖向政治靠攏，以期達到一種圖解政治的目的。某種程度上說，反腐作品就成了配合反腐斗爭這一政治運動的政治宣傳品。藝術一旦涂上了政治的色彩，政治的成份就會凌駕上藝術的成份之上。這就決定了其作品中的藝術形象也就合理合法地成了現實生活中政治人物的代言人。而現實生活中政治斗爭的嚴肅性以及人們心中所追求的政治生活的崇高性和正義性也不容質疑地要求在這一反腐斗爭中涌現出一批鐵面無私、剛直不阿、舍生取義、除暴安良的英雄。這樣的現實環境就為反腐作品中的正面人的形象先入為主地設立了一個政治標準。這一政治標準的設立便將反腐作品中的正面人物規定成了某種政治意圖或社會理念的符號——“他們精神上正直完美，行動上接受崇高理念的召喚，他們沒有為自身的道義擔當和行為舉止上留下任何懷疑、爭議和辯解的空間……”

另一方面，因為反腐作品是與現實社會中的具體人和事、政策和法規有著很強的對應性。這種強烈的現實針對性也使作家藝術家在反腐作品中正面人物形象的把握上陷入了一種復雜性和單一性的兩難選擇。如果選擇單一性，那就難免陷入“高、大、全”的模式；但如果選擇多樣性、復雜性，那么這一人物就可能與現實社會中的某些行為原則或政策法規產生沖突。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朋，在過于清明的政治理想的觀照下，藝術真實性存在的空間就會相應地大大縮小。在類似題材的外國文藝作品中，正面人物可以飲酒，可以泡妞，也可以搞婚外戀。但我們的反腐作品是絕對不允許那些正面人物這樣“胡來”的。有人請你喝酒，你只能拒絕；有人請你進歌廳，你也要義正嚴辭地表明你的潔身自好；至于有人向你家送禮什么的，你更是要毫不猶豫地將他拒之門外……在處理這一系列問題的時候，作者的選擇只能是單項的而不是多項的。既然對反腐作品中正面人物的價值取向的選擇只能是單一的，在這樣的前提下，要想讓作者塑造出復雜多樣的人物形象來，那不是有點差強人意了嗎?

對這些問題的處理如果稍有不慎，作品中的正面人物就會滑向中間人物甚至走向反面?！督健分械奈倪_由正面走向反面就是起始于他愛上了資產階級小姐?！对频旄摺分械闹x小剛僅僅因為幾幅畫搞了一次政治作秀就由正面人物滑向了中間人物(要不是丁南及時挽救，他就差點淪為反面人物)?！豆簿珠L》中的黎劍因為酒后駕車回了一次家就不得不在公安大會上公開地做了一次檢查。政治警鐘長鳴，反腐作品的作者也只能在這一長鳴警鐘的警示下小心謹慎地塑造著其作品中的正面人物形象。這就難怪，多年來，反腐作品中的正面人物形象至今難以取得本質上的突破。

不管原因如何，結果卻不容懷疑：反腐作品中的正面人物形象的單一化、扁平化、概念化、模式化的傾向已日見明顯。為了豐富、完善這一形象系列，除了在文學自身尋找原因外，我們是否還因在文學以外——比如政治、文化、社會以及讀者和觀眾的審美情趣——等諸如此類制約和影響文學的其他因素中去尋找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