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孔子

“鄉黨”大約是《論語》中最不起眼的一章。與其他章節相比，它似乎沒有什么博大精深的思想，甚至可以說只是一部記錄孔子生活起居、待人接物的“流水賬”，比如怎樣對待鄉鄰，怎樣對待君主，怎樣對待同僚，怎樣齋戒和沐浴，怎樣穿衣、吃飯和睡覺等等。從時間上看，應該是在孔子50多歲做了官以后。在此之前，他長期郁郁不得志，恐怕沒有這份心情；而在丟了官以后，他和弟子們游走列國，也就沒有這樣的條件了。讀“鄉黨”，可以看到了一活生生的孔子——雖有些古板，但不乏真誠；似乎過于講究，但確實發自內心。在“鄉黨”看似枯燥的記述中，感受孔子那種特殊的魅力。

這種魅力，來自于真實。南懷瑾先生認為，如果要演繹關于孔子的電影、編排關于孔子的戲劇，可以用“鄉黨”作腳本。這樣認為，很明顯是說“鄉黨”里的孔子更接近真實、接近生活。你看，他在家鄉，“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非常溫和恭順，好像不太會說話；他在朝堂，“便便言，唯謹爾”，侃侃而談卻又出言慎重。他與下大夫交談，神情溫和而快樂；與上大夫交談，面色正直而恭敬；如果國君在場，則是一副稍顯局促的樣子。他接待外賓，臉色莊重嚴肅；出使外國，則處處謹慎小心#8943;#8943;這就是生活中真實的孔子，一言一行都堅守著“克己復禮”的理念，似乎過于循規蹈矩，實際上卻真誠得讓人感動。也許用現在的眼光來看，這些禮節太繁瑣太古板了，但只要把目光投向那個戰亂不休、“禮崩樂壞”的時代，我們就可以真切地體會到孔子的良苦用心——他是渴望通過恢復周禮來療救那個混亂不堪的社會啊！而且他講“禮”絕不是欺世盜名，而是真心踐行、一絲不茍。這是一個真實的孔子，因其真實，才讓人愈加喜愛。

這種魅力，來自于平凡。孔子身后，經過歷朝歷代有意或者無意的改造，他總是戴著圣人的光環，站在高高的云端里，讓人可望而不可及。但“鄉黨”里的孔子，卻和我們一樣要吃、要穿、要住、要行，只不過他的衣食住行更具有他所追求的君子之風罷了。對于穿，他十分注重衣服的顏色，從來不用青紅和暗紅，而且黑色的罩衣一定要配黑色的羊皮袍，白色的罩衣一定要配白色的鹿皮袍，黃色的罩衣一定要配黃色的狐貉皮袍。對于家居，他“席不正，不坐”、“寢不尸，居不容”，而且齋戒的時候一定要搬到別的屋子里去住。他出行上車，一定要端端正正地站著，手里拉著上車的繩索；而坐在車中，一定是既不回頭也不高聲說話，更不隨便指指點點。對于吃，他似乎更加講究，不光大力倡導“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不光腐爛變色的食物不吃，甚至“割不正，不食”。對他的這些有點教條的做法，魯迅先生解釋道：孔子“并非百萬富翁或能收許多版稅的文學家，想不至于這么奢侈的，除了只為衛生，意在容易消化之外，別無解法”。如此說來，那個被人供奉在高高圣壇上的孔子并非不食人間煙火的“圣人”，他是熱愛生活、珍惜生命，和平常人一樣需要吃喝拉撒，只不過比較刻板、過于講究而已。我喜歡“鄉黨”里的孔子，因其平凡，所以有著一種特殊的魅力。

這種魅力，來自于孔子對他人的尊重。在“鄉黨”里，他面對鄉親，既沒有因為身居高位而目空一切，也沒有因為學富五車而夸夸其談，而是始終溫順謙恭。這樣一個老鄉，做著那么大的官，又那么有學問，卻沒有一點“架子”，誰不喜歡和他接近呢？生活里的孔子，和別人一起喝酒的時候，一定要等年老的離席了，才肯離去；一個朋友不幸去世了，沒有親人來料理后事，他立即毫不猶豫地承擔了安葬的責任；雖然他不相信鬼神，但在鄉人舉行迎神驅鬼儀式的時候，他也一定要穿好朝服站在臺階上觀看，以示尊重。當然，這種尊重最為集中的表現還是他對人的生命和財物的不同態度。有一天，家里的馬棚失火了，孔子從朝堂上回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傷人了嗎”，而不去過問火災帶來的損失。這樣一個關心人、尊重人的孔子，這樣一個有著寬厚博大的仁愛之心的孔子，我們怎能不敬愛有加呢？

The Native Village (Book Ⅹ) perhaps is the most easily neglected chapter in The Analects. Compared with other chapters， it seems to contain no profound thinking merely recording how Confucius lived and dealt with other people; information about such matters as how he used to treat the native villagers， the kings， and his colleagues; the way he usedto fast and take a bath， to dress， eat and sleep. Judging from the content， this chapter records Confucius life after he got a post of governmental official in his fifties. Before this period， his ambition was not fulfilled， so he could not have this kind of feeling. After he was dismissed from his official post， Confucius and his students traveled around the kingdoms everywhere. At that time， he had no condition to live the life described in this chapter.

I like to read The Native Village， since I can see the real Confucius—a sincere person in spite of being stubborn. Through reading this chapter， I can feel the special charm of Confuc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