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處風景

你讀過宗璞的《紫藤蘿瀑布》嗎？其實它就是一處鮮為人知的紫藤蘿瀑布，奇就奇在那個陰蔽處，妙就妙在那個“絕”字上。那時我工作在偏遠山區的小鎮上，閑來無事，一個人喜歡去單位后面的溝谷里漫步。一次偶然的機會，使我發現了那處絕妙的風景。那是六月里溝邊翻滾著金黃的麥浪，小河流水從茂密的水草間靜靜地穿過時，一個午后，我沿著那條可愛的小河漫步到山溝深處，站在水庫壩面上，看向水天一方處，那種靜謐，那種悠遠，那種空曠深邃，在我心中泛著漣漪。水庫西側的山崖和幽藍的水面相接處，有一條細繩般的小路一隱一顯地逶迤到水庫盡頭。我的好奇心被那條小路的幾處隱匿處和崖背目光難以觸及的地方生生地撩撥出來，顧不得危險和恐懼，就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上了那條探險之路。

走在那條小路上要陪十二分的小心，腳下一滑就有喂了魚蟹的危險。可是再危險也經不住好奇心的慫恿，大約在離壩面一百多米處，小路拐進大山后面，我眼前不覺豁然一亮，這里是一處被兩面大山擠夾著的深溝，溝口有一處寬闊處，水淺淺地漫進溝里，清能見底。當我抬起頭時，卻被那奇特壯美的景觀怔住了。那是在背陰的崖面上整片掛垂下來的紫藤蘿花，正開得熱鬧，像黃果樹的瀑布，豪壯的地傾瀉而下。比宗璞的《紫藤蘿瀑布》更為壯觀，更為雄美。絕妙的是那碗口粗的根莖都裸露于山崖外，一頭從崖面上盤根錯節地探進水里，一頭又相互交織扭打著爬上山頂，將那繁盛的紫藤花兒像鳳冠霞帔似的掛滿全身了。

可惜這里的紫藤蘿花開放在背陰處，沒有陽光普照，更不能相互挑逗。這里靜極了，靜得似乎能聽見花兒相互擠鬧，相互竊笑的聲音，并用那氤氳的馥郁之香包裹著我，試圖將我迷醉，讓我在如夢如幻中誤以為入了仙境。我忍俊不住摘下一朵花苞輕輕地放進嘴里，槐花般的清香溢滿肺腑。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她們鬧嚷嚷地開給誰呢？蜂還是蝶？水中的魚兒？可都不是，這里除了癡迷的我，什么也沒有。那她們一定是開給自己了，將最美的一面展示給自己？在這隱秘的空間里，美給自己的何嘗不是一種新的精神理念。

可是后來，一紙調令飄來，我卻被調走了。此后幾年里，無論我走到哪里，牽掛最久就是那一處孤獨地開給自己、美給自己的紫藤蘿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