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妙算與歪打正著

戰略計劃功效何在?不過是增加歪打正著的可能性罷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高瞻遠矚，未雨綢繆。千里之外決戰，帷幄之中運籌。唯有成竹在胸，方可勝券在手。上述陳述與說教強烈地表明了自古至今一個廣為推崇的決策信條：“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也就是說，行動之前，決策者應該深入思考，仔細籌謀，縝密計劃，詳盡準備。缺乏思考和計劃的行動往往被認為是危險甚至愚蠢的行動。同樣，自亨利-法約爾奠定現代管理學的概念基礎(管理意指計劃、組織、指揮、協調、控制)以來，在過去的一個世紀里，西方的管理學教科書也一直強調計劃的重要性，尤其是戰略計劃以及其形成與發展過程中的分析、思考、謀劃與設計的重要性。戰略計劃到底有多大作用呢?依筆者愚見與觀察，戰略計劃主旨在于增加歪打正著的可能性。

“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無算乎!”細思之，還是孫子兵法說得比較靠譜兒。戰略計劃可能增加走運的契機、取勝的可能。盡管如此，也只是從統計意義上看有道理，而不是定理或公理，大概還免不了要加上經濟學家經常掛在嘴邊的假設“其它因素保持相同不變”。在同等實力與境遇下，戰略計劃較為精準的企業取勝的機會通常可能大些。而戰略計劃并非一定是靈丹妙藥，決勝要素，也并非一定有用。

首先，實力過于懸殊的對手間，無論如何計劃，戰略幾乎沒用。如果資源與能力足夠優異的話，沒有明確清晰戰略的企業在資質平平的管理者治下也可以業績輝煌。如果實力過于薄弱，缺乏關鍵資源聚集度，再漂亮精當的戰略也難得以施展，于是灰頭土臉。比如，棋藝大師之間對壘，雙方可能都要在賽前謀略一番，認真備戰。即使如此，勝負大多也主要在于臨場發揮。如果一個大師快棋交鋒50位業余選手，大師即興而為即可，無須任何戰略計劃，信手拈來，游刃有余，抽煙喝茶不耽誤。

其次，戰略計劃在對手間的普及程度影響其有效性。如果大家都比較注重戰略計劃，并且以相似或一樣的方法作戰略規劃，那么這種計劃本身并不能夠給企業帶來優勢。如果大家都是跟著感覺走，而少數企業卻比較系統地做戰略計劃，或者計劃較為精準、分析比較透徹，倒是有可能發現和捕捉一些其他對手看不到或者看到意識不到的機會。筆者原來的同事(現在牛津大學的戰略系主任)鮑威爾教授，曾以美國家具業和時裝業為樣本做實證研究，初步證實過上述論斷。

再次，競爭對手與環境的變化是不可能在制定戰略計劃時完全料定的，并且許多因素是不可控的。即使戰略計劃做到極致了，也只能說企業單方面準備好了，或者把自己可能在戰前應該做的都做了，可以想見的意外都準備了。但這并不意味著沒有預料的事情不會發生，或者不太注重戰略計劃的對手在應對意外事件時反應比你更差。比如，德國軍隊打仗，以戰略計劃縝密著稱。啥都計劃在內了，如果還不贏的話，只能訴諸一種解釋：上帝這次沒有站在我們這邊。其實，上帝究竟站在哪邊，一般是不會提前通知任何人的。因此，我們自認為的戰略結果不過是上帝恰巧打你這兒路過。

我曾經撰文指出，北京第二次申奧成功并不一定說明我們比第一次實力更強了，戰略計劃更詳盡準確了，戰略實施更到位了。在很大程度上，成敗取決于出場的對手陣容，其實力，戰略及承諾程度，以及相關的各種環境因素的綜合作用。

因此，不能過分小覷戰略計劃，也不能盲目迷信戰略計劃。戰略計劃以及其分析制定過程，應該說是有用的。而用處更大的很可能是戰略實施中管理者的審時度勢、思悟決斷與隨機應變、即興發揮。說穿了，戰略計劃是拍腦袋決策的背景平臺、企業走運的藥引子。

責編：鄭 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