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 蓉/文 余振權/心理顧問
“我真羨慕那些第三者插足的婚姻,至少可以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鬧離婚,而我,陷在雞肋般的婚姻中如梗在喉,卻連理由都說不出口。”辛波看起來十分苦惱。
曾經美滿的婚姻在啃小的侵蝕中劍拔弩張
口述:辛波
我和付蓉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原本對這種擇偶方式比較抵觸,沒想到,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緣分。她美麗、嫻靜,兩家門當戶對,我們很幸福。
婚后不到半年,付蓉懷孕了。爸爸媽媽不忍見我們再顛簸,拿出畢生積蓄為我們付首付,買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因為首付比例比較大,每月還貸不足2000元,負擔還不算太重。岳父母象征性地給了3000元,雖然相對于幾十萬的房款,3000元微不足道,但畢竟是老人的心意,再說付蓉是女兒,給不給也挑不出理來。
兒子出生時,岳父母正好退休,就來給我們帶孩子,一家人相處得還算融洽。我很感激他們在我們需要人幫助時來到我們身邊,像親生父母一樣對待他們。現在孩子大了,上學了,岳父母卻絲毫沒有回去的意思,說是在省城生活更舒坦。而且這些年,老人已經養成了不花自己錢的習慣!以前老人是來幫忙帶孩子的,自然是我們搶著花錢,老人的退休金分文不動,連同老家的房子一起補貼給了付蓉的哥哥。付蓉的兄嫂原先在企業上班,后來嫌三班倒太辛苦,干脆買斷工齡回了家,就此不再上班了,說是縣城小,找不到工作,其實他們何需工作?老兩口一個月2000多元退休金,再加上老房出租的租金,在小城,不上班比上班過得還滋潤。
岳父母進城后眼界大開,外孫又逐漸自立,不用操心,老兩口沒什么事,整天跑出去聽健康講座。健康講座通常是某些保健品用來招徠客戶的方式,二老逢聽必買,花銷日漲。孩子大了花錢也多,我們夫妻倆的工資日漸捉襟見肘。每月給錢慢了或一提錢的事,老倆口還不高興:幫你們帶大孩子就不管我們了?你們倆人月薪加起來七八千塊,還惦記我們那點退休金?
我們的工資是比他們那里高,可是生活費也高啊!就說房價吧,在省城,但凡一套能住的房子至少也要四五十萬,在他們那里十幾萬就能買一套不錯的。我們兒子上幼兒園一個月要花費近千元,他們那里不過二三百元。你若跟他們理論,他們就說你不孝順,這誰受得了啊?
原先跟付蓉說的時候,她還聽得進去,想法拐彎抹角地跟父母說說,后來干脆跟她父母站在一條陣線上,說起來比我還橫:“ 我父母不就是你父母嗎?要是你父母住這,你能跟他們計較嗎?”“當初買房子時我父母還拿錢了呢!”
其實當初我們之所以買三室兩廳的房子就是因為兩家父母不在身邊,不論誰來了有個住的地方。我并不是不想讓他們在這住,但他們一住多少年,一分錢不出,省出自己的錢來給兒子,這不是讓我變相地養著他哥嗎?我再孝順,也輪不到孝順他哥。說到買房子時出錢,兩家父母情況差不多,我父母拿20萬,他們拿3000元,差著幾個數量級。現在她父母常年住在這,我父母想來看看孫子都得跟孩子擠著睡,呆不了幾天就得走。憑什么買房子時想起來自家是女兒可以少拿錢,住房子時兩家父母就一概而論了呢?
一家五口在這個生活費用相對高昂的省城,背著貸款,頂著飛速上漲的CPI,越來越覺得壓力大。去年岳父患心臟病做搭橋手術,一下子花了六七萬,我四處張羅著借錢,付蓉的哥哥來了,不疼不癢地塞給父母2000塊錢,醫療費的事提都不提。老兩口居然把這2000元都還給了他,說他們連個工作都沒有,自己都顧不過來,哪還出得起錢,看來只有我該死了。按說我們公司待遇算不錯的,跟我同年的基本都買車了,我還騎著自行車跟一幫小青年搭伴走,好像多么不成氣候似的,其實我的才干有口皆碑,只是本該買車的錢全填進了“啃小”的無底洞。
我有一次委婉地勸岳父母:離家五六年了,該回去看看,跟大舅哥一家聚一聚。岳母立刻跳起來,指著鼻子罵我沒良心。當初嫁女兒沒要一分錢聘禮,生兒子養兒子沒用我操一點心,現在孩子長大了,用不著他們了,就想把他們趕出家門。老家的房子租出去了,根本沒地方住,這不是要逼他們流落街頭嗎?說著說著嚎啕大哭,好像我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我也急了,提出退休金的事,岳母居然說:攢錢就該給兒子,我父母把錢全給我天經地義,他們把錢全給兒子也是天經地義。我簡直被她繞糊涂了,想不出一句應對的話,剛好付蓉回家,看到她媽鼻涕一把淚一把,我張口結舌,當即就翻了,母女倆抱頭痛哭。付蓉說容不下她父母就是容不下她,她上待討飯也要帶著爹媽,大不了離婚好了。我根本沒想過要離婚,除了這啃小的父母,付蓉其他方面都不錯,再說,說到底,這也不是她的錯,怎么能扯到離婚上呢?
現在這個問題成了死結,根本不能談,一談就崩。付蓉像個刺猬,本來挺通情達理的人,一碰這事就豎起全身的刺,像對敵人一樣對我,怎么說都說不通。
現在回了家,他們一家有說有笑,有點爭執同仇敵愾,我反倒像個外人。其實付蓉在事業單位,工資并不高,經濟上主要靠我,真不知道我怎么花錢養出一群仇人!
我有點受不了,我也有日漸衰老的父母,為我掏空了家底卻沒享過我一天福,他們沒有太多時間等待。實在不行的話,離就離掉好了,總不能真的娶了媳婦忘了娘,一輩子賣給別人家做奴隸吧?
碰上這樣的父母,確實很撓頭。他們過于強調自己的長輩地位和在撫養兒孫過程中的功勞,認為養孩子就是給自己養老,你有出息我就要高標準地養老;或者在幾個孩子中“殺富濟貧”,只看到孩子的高薪,看不到他們的艱辛與掙扎。在這種關系中,最為難的其實是他們自己的孩子,一邊是另一半的不滿,一邊是執拗的父母,很難平衡。
讓我怎么辦?
口述:付蓉
不要說辛波,我自己也快受不了。這樣的日子誰受得了啊?但我真的不想離婚,辛波是個好丈夫,忠厚、顧家、有才華,這些年為我們家確實付出了很多。上次我爸住院的時候,那么大一筆住院費,全靠他張羅。那時我們已經鬧得很兇了,可是他該看望看望,該伺候伺候,沒一點怠慢。我也知道我爸媽有點過分,但他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們小時候,爸媽分居兩地,媽媽一個人帶我們兄妹兩個。我的身體比較弱,媽媽放在我身上的精力自然多些,哥哥得了肺病都沒及時發現及時治療,后來被迫切去了兩個肺葉,現在身體還很單薄,看上去也是一副病秧子的模樣。好姑娘自然不肯嫁,娶到現在的嫂子不知費了多少勁,當初還許諾老兩口老了不給他們添麻煩。即使這樣,有個風吹草動的人家還動不動以離婚相威脅。我有時候也生氣,這樣的女人離就離好了,但父母不這樣想,無論如何還是想幫哥哥維持一個完整的家,處處看她的臉色。從我父母來省城給我帶孩子開始,父母的工資卡就攥在嫂子手里,美其名曰代他們跑腿,其實誰敢跟她要錢。現在父母年紀大了,吃點保健品也不過分,別說我們現在還吃得起,就是再窮一點,吃保健品不也比吃藥強嗎?上次我爸那病,嚇死人,現在我可知道了,身體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再說我父母在我家,做飯、洗衣服、帶孩子,家務事不用我倆操一點心,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辛勞,說得難聽點,雇個保姆不還得給人家發工資嗎?怎么自家父母用點錢就那么小氣?
現在辛波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回家輕易不開口,開口噎人三里開外。而且越來越不愛回家了,以前晚上很少出去應酬,更不打麻將,現在每天不是加班就是喝酒再不就是打牌,幾乎沒有一天按時回家,我眼睜睜看著我們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卻無力彌補,我能怎么辦呢?趕走父母?還是向他們要他們根本要不出的錢?
專家意見
聽完付蓉的敘述,我松了一口氣,因為辛波和付蓉還依戀著彼此。婚姻中出現問題是正常現象,怕的是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得當,矛盾越積越深,腐蝕掉彼此的感情。家不是講理的地方,而是講情的地方,只要有情一切就有轉圜的余地。家庭糾葛往往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付蓉的父母對兒子一片憐惜之情可以理解、辛波的難處也可以理解、付蓉身為女兒體諒孝順父母也可以理解、甚至付蓉兄嫂的做法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四重矛盾如果化解不開,糾結在一起會讓每一個當事人難以抉擇。
夾縫中的付蓉是問題的關鍵。有些事情辛波不能說付蓉能說,她可以把辛波這些年來的付出、自家收支狀況與壓力跟父母講清楚,希望父母能體諒老公的難處;作為辛波的妻子付蓉不該讓辛波有外人的感覺,夫妻是要相伴一輩子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跟父母還要親近,一定要讓辛波感覺妻子永遠與自己在一條陣線上,這樣才不會讓辛波有強烈的失落感;作為出嫁的女兒,付蓉更有理由開誠布公地與兄嫂說出自己的想法,達到互相體諒的目的。
辛波也要站在付蓉的立場,多一些寬容,同心協力地解決問題,夫妻不要離心,也不要一味消極抱怨。
雨后陽光分外美麗
口述:辛波
沒想到積了這么多年的事情解決起來并不困難,看得出來付蓉付出了相當多的努力。咨詢完的當天,她對我的態度就變了,主動跟我商量解決辦法。緊接著岳父母也變得和藹多了,不像先前那么理所當然的樣子。
沒過多久岳父母竟然要回老家去,原來付蓉幫她哥哥爭取到一個著名廠家液壓件的代理權,與當地機械行業比較發達的概況合拍,基本保賺不賠。做代理不會太勞累,很適合她哥哥做。岳父母做了個順水人情,跟她嫂子說就用工資卡上積攢的錢交代理費,他們也回去幫忙張羅開張的事。聽付蓉說岳父母回去后要取回自己的工資卡,以后卡上的錢怎么用自己做主。
他們走后,我心理上輕松了不少,不過家務事多了許多,每天忙得飛轉,原來家里這些事也不輕松。我又有點想他們了,等他們忙完如果來我還是歡迎,有了這次風波,我相信我們以后我們相處一定會多些包容,找到融洽的相處方式。
(責編/詩坤 shikun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