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弧線

夏季樹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在我的家鄉有一位倍受歡迎的人。記得當時長輩們都敬稱他為“冉同志”或“冉會計”。記憶中的他很隨和，一身的穿戴總是很整齊、干凈，常年肩上挎著一個包在我們村子里來來去去。每次他到來，我們全村各戶的當家人都要搶著招待他，如果不把他請進家里喝上一杯茶，吃上一頓飯，似乎都是一種遺憾。因為他與農民合得來，還因為他總是惦記著鄉親們缺不缺錢買農具，缺不缺錢買返銷糧。后來我才弄明白他是我們當地公社里信用社的會計，他給我留下了對一名信合人的美好印象。

過了些年，在一個徐風送爽的夜晚，我的父母和鄰居聚在一起聊天，不知是誰提起了幾個月未曾進村的冉會計。大人們說，冉會計搞砸了，賬上缺了七百多塊錢，被開除回家種地了，太可惜了。大人們還說，冉會計在賬上捅的豁子花在他家人的吃穿上，花在娶親上，圖了一時的排場，卻壞了自己的前程，真是劃不來。

也許幼稚的心靈早已崇敬起冉會計那種受人歡迎的身份，有關他的事我聽得仔細，記住了大人們為冉會計惋惜的言談。后來不知是命運的安排，還是純屬巧合，我二十歲的時候，也跨進了信用社的大門。在初次接觸成堆成摞的賬款時，我就暗自聯想自己的將來，能不能像冉會計那樣受人敬重和歡迎，也聯想到將來某一天會不會像冉會計那樣灰溜溜地離開這個崗位回家?？傊?，當時我內心里充滿了矛盾和懼怕，不知如何才能把握好自己的未來。

我進信用社的時候已是改革開放初期，信用社已不由鄉政府主管，而是與農行營業所在一起，是一個單門獨戶的企業單位，在一起的同事共有十位。此后，我與同事們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有時也一起走村串戶放款收貸抓存款，農民也給了我們很多的友愛與熱情，我一直感到很忙很充實。但在現實生活中，有一些實際問題也時常令人苦惱叢生。如同事們請了我的客，我卻擠不出錢來請他們；有些同事隔三差五地總會換上一身新衣服，我卻沒錢跟著他們甩掉補丁衣服。記得參加工作的第三年，一次單位突然安排我去縣里參加一個培訓班，僅有的一件沒補丁的外套剛脫下來還沒來得及洗，穿著帶補丁的衣服進縣城很不體面，無奈之下，我就從同事那里借來一件上衣穿上參加了這次學習。

剛參加工作時工資很低，每月扣除伙食費之后，所剩無幾的錢或帶給父母補貼家用，或積攢下來到年根買上一身衣服。我感到這樣的狀況隨時都在逼著我跳下“陷阱”。但是，由于我害怕冉會計那種結局在我身上重現，我終于沒有彷徨，一直堅持過著緊巴巴的日子，直到后來逐漸漲了工資生活才得到改善。記得有一年父母在家里建房子需要我支持，有個儲戶聽說后主動提出來要我取出他的存款先用，我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去說服父母通過貸款來解決……

現在回過頭來盤點，在我近三十年的信合人生路上，當初曾與我一起工作的同事，特別是最初十幾年的同事，能夠堅持到順利退休或與我一起堅持走到今天的真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他們的信合人生有的僅幾年，有的十幾年，有的甚至付出了做囚徒的代價。而我能夠抱著“信合人光榮”的信念伴隨信合事業的發展走到今天，就是靠我童年記憶中的冉會計教我做大了信合人生的弧線。（作者單位：湖北十堰城區信用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