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化工廠第三次泄漏

楊中旭

周生賢此行的3個重點依次為：核與輻射安全、飲水安全和災后重建。尤其是核與輻射，“出問題可不得了”

一天半時間內，什邡市仁和村突然成為焦點。

先抵達的是國家主席胡錦濤，時間為5月18日上午。16：35，環境保護部部長周生賢來到位于鎣華鎮仁和村的兩家化工廠現場。5月19日，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又出現在此。

除了指揮救援廢墟中的災民，派出先遣隊徒步進入鎣華鎮上游交通斷絕的山村，還有一起突發的次生性環境事故將3人聯系在了一起。

5月18日凌晨，災區發生6．0級余震，鎣華實業總公司位于仁和村的兩家化工廠再次發生泄漏。相當數量的鹽酸、硫酸和液氮流入緊鄰廠區的石亭江。

石亭江前行數十公里，就是川中第二大江——沱江。

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5月18日上午，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副總理回良玉分別就鎣華鎮兩家化工廠泄漏事件做出批示。

此時，已距地震發生6日。

大地震發生48小時內，高層多次批示核安全問題

“5·12”地震發生不久，國家環保部西南督察中心主任馬云，通過短信向部里首次報告地震情況。2006年，這個中心在成都設立，主要任務是督察川、渝、云、貴、藏5地對國家環境政策、法規的執行情況，還包括特大突發環境事件應急響應與處理。它是環保部在華東、華南、西北、西南、東北地區所設的5個環境保護督察中心之一。

15時許，環保部召開緊急會議，決定立即啟動核與輻射及水污染防治應急預案，并由環境保護部副部長、國家核安全局局長李干杰帶隊，環監局、核安全司有關人員組成的21人環境專家組趕赴地震災區，指導環境應急救援工作。

由于緊急調運救災物資。李干杰沒能登上飛機。次日一早，運送物資的貨機留出兩個空位，他和秘書才得以成行。

環保部還統一部署西南、西北環境督查中心和四川核安全監督站相關人員到地震災害嚴重的地區，協助當地的環境應急工作。

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在地震發生48小時內，胡錦濤、吳邦國、溫家寶等6位中央領導對震區的核與輻射安全做出多次批示。

12日下午地震伊始。川中環保系統就啟動突發環境事件應急預案。環保部西南督察中心、四川省環保局分別派遣多隊應急小組。四川省環保局核安全處處長楊有儀正在南充出差，得到消息，趕緊前往相應地點排查。分管核安全的四川省環保局副局長謝天身邊已無人調配，孤身一人趕赴另一處。

當晚，楊有儀到達現場，穿上防護服，準備逐個排查。在場人員勸阻楊有儀不要進去，說如果核泄漏發生，防護服不足以保證楊有儀安然無恙。楊有儀不聽，拎起手電筒，一個人就走了進去。5月22日，在外穿梭lO天的楊有儀回到辦公室，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原來我看到電視上歌頌解放軍官兵奮不顧身救災救人的事跡，常常懷疑有人為宣傳的成分。這次的經歷讓我明白，人到了那個時候，除了完成使命，其他的東西都不會出現在腦子里。”

環境保護部西南督察中心抗震救災第72份簡報顯示：周生賢于5月16日晚20：30在成都召開國家、省、市、縣四級環保部門緊急會議，持續到17日凌晨。周生賢表示，他此行的3個重點依次為：核與輻射安全、飲水安全和災后重建。尤其是核與輻射，“出問題可不得了。”

5月18日，解放軍總參作戰部副部長馬健少將公開表示，核設施是安全的。在核與輻射安全方面，除了中國政府所做的“可控”表態，國際權威核安全機構也做出反應。《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離開四川省環保局時，謝天發來短信：美聯社采訪法國核安全局(ASN)。ASN表示中國在地震中針對核設施的反應和措施反應得當，目前應無泄漏。

“我上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總理”

得知什邡兩家化工廠再次泄露時，環境保護部部長周生賢一行還在廣元。

5天前，這兩家化工廠已經發生第一次泄漏，但危險化工產品一直并未運走。當地政府的苦衷是：交通和通訊至16日16時方才搶通，電力系統至18日仍完全癱瘓，化工廠已成廢墟的宿舍，還埋著至少40名職工。

數位當地官員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道出了政府在那5天內的考量：救人第一，酸霧很快會隨風而逝，而受災群眾已撤離，石亭江江水會對泄漏液體起到稀釋作用。

國家環境保護部西南督察中心抗震救災第88份簡報顯示：5月18日7：30，周生賢組織三級環保部門研究什邡兩家化工廠泄漏情況，要求：加強監測，采取措施，確保萬無一失。

隨后，他發出3道緊急命令：首先，迅速調中國環境科學院、中國環境監測總站等環境科學方面專家，于15時趕到什邡，現場指導有害化學物質處置工作；其次，迅速調集川化公司技術支持隊到現場進行應急處理，阻斷有害物質外泄；第三，環境監測部門加密石亭江水質檢測，從北京緊急抽調兩臺最先進的環境監測車晝夜兼程開往什邡。

環境保護部西南督察中心主任馬寧拿起手機，將他的命令一一下達。

16：37，這位部長抵達泄漏現場。得到如下信息：廠區堆有大量硫磺；液氮罐內、硫酸罐內、鹽酸罐內分別存有大量液氮、硫酸和鹽酸。

專家組的建議是：盡快運出液氮和硫磺。硫磺一旦自燃，整個山谷將產生大量二氧化硫；加強對硫酸罐的看護，盡快轉移剩余硫酸；制定應對措施，防止鹽酸罐破裂。在采用石灰石中和及噴淋水降溫等工藝處理滲漏鹽酸的同時，盡快將其轉移。

周生賢還得知，泄漏的液氮、硫酸和鹽酸只有小部分流入石亭江。儀表已然受損，準確統計很難做出。后來召開現場辦公會，周生賢說“32寸(直徑)的管子流了5個小時。”

當他們準備即將離開廠區時，正在鎣華鎮的香港鳳凰衛視趕到并要求采訪。周生賢摘下口罩表示，這起事故以及災區的核設施處在安全可控狀態，水和大氣監測結果尚屬正常。隨后，他對跟在身后的官員說：“我腦袋怎么有些迷糊?”“剛才摘口罩說了不少話，可能有些影響。”身后的官員馬上回答。

隨后，周生賢找來德陽市副市長高梅生，將中午在德陽發布的3條命令重述一遍，并表示可以提供電力和水泵方面的技術支援。副市長回應說：我們只需要一臺發電機。環境保護部長當即表示沒問題，“馬上提供過來”。

在高梅生表示全力完成部長交代的使命后，周生賢放心下來，邊走邊說：“我上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