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民生問題,可能優于刺激經濟增長,基于這一原則,政府或許可以更為合理地安排公共支出的去向。比如。政府強化國家醫療、失業保障體系,尤其是將其擴大到農民工與農民群體。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全國發展和改革工作會議陸續召開,會議的基本主題是保增長。由于外部經濟形勢惡化,因而,保增長的立足點是擴大內需。但是,如何擴大內需?
籠統地談論擴大內需,很容易造成混淆,因為,內需不過是相對外需而言的。從理論上說,內需至少可以劃分為兩大類:可以是投資性需求或者所謂的中間需求,也可以是最終的消費需求。這是兩類性質完全不同的需求。
回顧90年代末的刺激內需政策,主要就是透過擴張公共投資,創造出整個社會對資本財貨的需求。這樣的刺激內需政策,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經濟衰退的幅度。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推動經濟重新走向繁榮。但是,也正是這樣的政策,推動中國經濟進一步依賴投資,尤其是政府主導的投資。由此形成的產能,國內市場無法消化,大量轉向出口。于是,整個經濟體系對外部需求的依賴加重。
一個經濟體依賴外需本身并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在于形成這種內外失衡格局的經濟增長模式:政府主導、投資驅動。這種增長模式已經形成慣性,為維持其運轉,形成了一整套法律、政策體系。在這一體系下,整個社會似乎形成了某種群體分化:一方面是獲得政府保護的投資者、企業經營者,另一方,消費者、勞工及企業征地、經營所涉及的民眾的權利、利益,則增加了隨時被企業侵害而投告無門的風險。權利失衡導致社會收入分配結構失衡,它產生了廣泛的社會后果,表現在經濟方面,就是消費被人為抑制。在GDP中,出口、投資蒸蒸日上,而消費卻始終疲軟不振。這一結構性失衡,恐怕要對本次經濟衰退承擔相當責任。
毫無疑問,短期的最緊迫的問題是保增長,這需要政府出臺刺激經濟的政策。應當說,政府在這方面的經驗是最豐富的,中國政府一直就是投資型、建設型政府。增加投資、尤其是增加建設性公共投資,符合各級官員的利益訴求,也不需要政府進行任何制度變革。也因此,政府為應對本輪經濟衰退而出臺的最初政策,似乎大體就是重復90年代末的思路,即通過增長政府在大型工程、大型企業的投資,保住經濟增長速度。
不過,隨后似乎出現了政策調整的趨勢,轉向強調增加民生領域的投入,尤其是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表現得較為明顯,它較多地強調面對民生問題,及進行經濟結構調整。
這樣的政策調整是十分必要的。從某種程度上說,本次經濟衰退就是因為社會收入分配結構失衡所致。這種失衡表現為人們議論紛紛的“民生”問題。政府一直試圖解決這一問題,但收效尚不明顯。經濟衰退必然使民生問題更趨嚴峻,因為企業倒閉,必然導致部分人口失業,而且,必然是那些收入最為低下者最早失業,即便不失業,其收入也會下降。考慮到社會結構的脆弱性,民生問題如果解決不好,可能引發嚴重社會問題。
因此,解決民生問題,可能優于刺激經濟增長,所謂刺激經濟增長,也不過就是為了保住就業崗位,為了阻止大規模失業浪潮出現。換言之,處于當下情勢,決策者似應明確一項原則:保障中低收入群體的生活乃是一切應對危機之策的終極目的。
基于這一原則,政府或許可以更為合理地安排公共支出的去向。上馬或擴張公共工程,可以保住一些就業崗位,帶動經濟增長。但是,這些投資普遍周期較長,而且,其吸收就業的能力是相當有限的。因而,其對于解決民生問題,終究是間接的。
與之相比,直接把公共資源投入民生領域,可能更能見成效。有些地方也進行了一些嘗試,比如,成都向低收入群體發放購物券,將政府資金直接用于民眾的最終消費。對這樣的措施,輿論有彈有贊,但這一嘗試至少拓展了政府進行政策選擇、包括刺激內需的政策選擇的空間。
當然,直接發放購物券只是一種政策選擇,除此之外,還可以有更多較為有效地以公共資源解決民生問題的政策選擇。比如,政府強化國家醫療、失業保障體系,尤其是將其擴大到農民工與農民群體。
總之,擴大內需,需要仔細辨析擴大什么樣的內需。處于當下的情勢,政府在決策的時候,必須有十分清醒的頭腦。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坦率說出了政府面對擴大內需的任務的艱巨:政府過去關注更多的是如何擴大生產,因此在擴大內需方面一直相對缺乏經驗。從近來政府所采取的保增長措施,就可以看出。政府在這方面的政策取向并不是十分成熟。因此如果能夠多一些思考的維度和選擇的空間,也許會對達到目標更為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