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慈善獎”的標準缺位

李　楯

一個社會可以是多元的，人們——包括企業等社會組織——可以有不同的主張，不同認識，但政府就不同了——在民主政制之下，政府要遵循法治、善治原則，和以人為本的基礎理念

近日，民政部公布2008年“中華慈善獎”獲獎名單，在最具愛心內資企業中，中國煙草總公司名列首位；在最具愛心外資企業中，曾多次因被指責有污染、毀林、破壞生態行為而被央視稱“問題企業”的金光紙業名列其中，輿論大嘩。

中國有3.5億煙民，受影響的被動吸煙者5.4億，每年有80余萬人死于與吸煙有關的疾病，占中國年死亡人口的10%左右。中國政府已簽署加入《煙草控制框架公約》，并經全國人大常委會批準，國家控煙辦公室也已成立，各省、市等相繼通過地方性的控煙和在公共場所禁煙的法規。煙草雖尚未被列為法定毒品，但吸煙的性質就其上癮性及對人的健康、生命的危害而言，與吸毒相同(比相當多的法定毒品危害尤甚)。更為重要的是，一般吸毒只危及吸毒人自己的健康和生命，而吸煙則不只危及吸煙人自己的健康和生命，還危及他人(被動吸煙者)的健康和生命。

煙草企業在自身牟利的同時，固然帶動了就業，為政府財政做出了貢獻，但這些都是建立在上述基礎上的。以這樣的企業捐出的“善款”為政府選定的“慈善獎”獲得者，當然會引起非議。

至于跨國公司金光集團旗下的金光紙業，1992年進入中國后，在中國又注冊了金東、金河、金海、金華盛等企業。金光的公關能力極強，在它于中國和于世界其他地方因污染環境、破壞生態等問題受到指責時，總能通過強大的媒體傳播力量、通過出資組織活動(如大學生環保活動)來“以正視聽”。據稱，金光紙業自進入中國以來累計捐款(包括環保、奧運)已超過了人民幣5億元。但金光紙業應該做的是依據中國政府《環境信息公開辦法(試行)》公布的它與污染排放等相關的環境信息。當然，如果它愿意的話，還可以把它與中國相關的經營獲利、與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相關的企業信息，及在中國的捐款三組數字放在一起，任人評說，相信是非自有公論。

今年8月，金光旗下的金東公司申請上市，中國民間環保組織自然之友、地球村、綠家園等和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聯名致信金光總裁要求他遵守中國法律公布企業環境信息，未得允諾；致信國家環境保護部要求依據原國家環保總局和現國家環境保護部及證監會關于對申請上市企業進行環保核查的一系列規定，“暫緩批準金東紙業上市”，信中涉及金光系統企業近年來的8次污染事故及毀林破壞生態事項。現在，距環境保護部公示對金東的上市申請進行環保核查已經過去了近4個月，核查能否通過，尚未可知。

此時，金光應該做的不是辯解、顧左右而言他、自我宣揚“循環發展，清潔生產，踐行企業環保責任”，而是正面地、針鋒相對地回答環境保護人士提出的它被政府環境保護機關查處的那些污染事實是否存在？如存在，后續的整改情況如何？并在今后依中國法律全面地、不加掩飾地公布自己的環境信息。

中華慈善獎，是政府獎，號稱“中國慈善事業最高獎”，標準到底應該怎樣確定？有官員稱：“對企業劃分道德標準，就很難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沒一個剛性指標”。這不對。世紀之交，聯合國組織提出的“全球協議計劃”在人權、勞工、環保方面設立的9項原則就是標準。這也就是今日在中國人們已然耳熟能詳的“企業社會責任”。他還說：“企業的標準，應該最高的是它是不是守法”，那么，最低呢？評價企業的標準，最低是守法(金光系統的企業超標排污、不經政府批準砍伐林樹，已是違法)，其次是踐行在人權、勞工、環境方面的社會責任，最高的才是基于善心良知理念的捐助。把捐助，特別是對政府或者是有政府背景機構的捐助作為公關，就不是善行。

一個社會可以是多元的，人們——包括企業等社會組織——可以有不同的主張，不同認識，政府就不同了——在民主政制之下，政府要遵循法治、善治原則，和以人為本的基礎理念。生產直接有害3億人、間接傷及更多人健康、年害命數十萬的產品，或者是在經營中污染環境，破壞生態的企業，由政府出面給予“最具愛心”稱號，選作“慈善獎”得主，未免大謬；與十七大報告所說的“要始終把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黨和國家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及“有效控制”主要污染物排放，“促進生態修復”大相違背。看來“捐款超過1500萬元”即為“最具愛心”的標準是大可質疑的。

最后，善款接受的壟斷，為以捐款做公關提供了條件，如果所有公民都能自由募集善款，自主參與慈善或公益行動的制度安排，情況就會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