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北極熊克努特

2008-05-14 15:06:03王艷

中國新聞周刊 2008年2期

王　艷

小北極熊克努特的故事本來溫暖人心。然而，隨著它逐步長成一頭兇猛的大熊，試圖左右它命運的人類卻在自尋煩惱

克努特是一只北極熊。

2006年12月5日，克努特悄無聲息地在柏林動物園出生了。它的母親托斯卡曾是馬戲團明星，之前沒有當過母親。托斯卡生下了一對雄幼獸，然后把孩子們放在巖石上轉身離去。對于托斯卡而言，這是一個出于本能的選擇——北極熊常常會自行淘汰后代。

兩只小熊在寒風中凍了5個鐘頭，直到被飼養員用魚網救下。后來，它們一直躺在保育箱里，由專人不分晝夜地精心照料，每半小時就要喂一次拌有魚肝油的奶水。據統計，人工飼養的北極熊幼崽成活率不足80%。

4天后，一只小熊因為高燒而夭折。44天后，另一只小熊幸存，人們叫它克努特。

它偷走了德國人的心

克努特是德國動物園30年來首只人工喂養成活的北極熊。

溫暖的故事總是容易征服人心。新年開始，柏林的《圖片報》設置了專欄“克努特成長日記”，隨時刊登動物園提供的照片，事無巨細地報道小熊的一切：不斷變化的體重，特別搭配的營養食品；它閑暇時踢踢足球，睡覺時聽“貓王”的歌，還有一個泰迪熊玩具做伴。

不久之后，德國電視一臺開始為克努特制作紀錄片，每周六早晨播出。第一集播出時就有上百萬電視觀眾，收視率高達15%。越來越多的人自愿為克努特制作網站。

但是柏林動物園堅持，克努特必須要長到8公斤才能公開露面。

在令人痛苦的等待里，克努特成功地偷走了德國人的心。有報紙說，英俊迷人的柏林市長克勞斯?沃佛瑞特每天都會看“克努特成長日記”，從不間斷。

2006年3月23日是“克努特日”。出生15周后，克努特在柏林動物園與觀眾首次見面，陪伴它的除了動物園園長杰拉德?烏利西外，還有德國環境部長西格馬?加布里爾。部長已經正式認養了它，成為了小熊的監護人。

數千名游客蜂擁而至，排起了300米長的隊伍。追逐克努特的還有500多位新聞記者和幾十家電視臺，美國總統訪問也不過如此。

兩天后就是歐盟成立50周年紀念日。這一天，克努特風光無限，幾乎搶去了來柏林參加慶典的各國領導人的風頭。不過，領導人都不以為忤。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法國總統希拉克、波蘭總統卡欽斯基先后探訪了它。德國總理默克爾更是數次專程到動物園去看望克努特。

“毫無疑問，克努特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動物。不過，我也不知道人們為什么那么喜歡它。或許，就是因為它長得可愛吧。”柏林動物園的女發言人莉格納?達姆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麥克?皮卡克同意達姆的說法：“它的小臉讓人們瘋狂。”麥克?皮卡克創作了歌曲 “好熊克努特”，之后又將其制成了唱片。

克努特有白色的皮毛，粉紅色的舌頭，無辜和純潔的眼神。然而，幾乎所有小北極熊都長成這樣。事實是，克努特確實漂亮，但并不特別。

德國之聲認為，克努特可以幫助人們忘記現實：與面對“9?11”、伊拉克、恐怖活動、政治丑聞相比，關心克努特要輕松愉快多了。

“克努特狂熱”的非議

盡管克努特如此可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為它患上牙疼而擔心。從克努特被人類哺育開始，一些人就宣稱它的存在是個錯誤。激進的動物保護人士說，人工哺乳違背動物界的自然法則和動物保育條例，小熊長大后會對人形成依賴，缺乏獨立生活能力，因而他們主張讓克努特安樂死。

德國有對動物實施安樂死的先例。2006年末，萊比錫動物園的一只樹懶幼崽被人類結束了生命，因為它的母親遺棄了它。

動物專家菲爾德說：“中國圈養大熊貓相當成功，但不代表北極熊適合飼養。熊貓天性馴良，親近人類，但北極熊是極地的食肉殺手，個性兇猛。”

要求對克努特施以安樂死的言論一出，即刻成為輿論焦點和話題。“克努特迷”們在柏林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游行。他們還把抗議信發到了柏林動物園的郵箱：“把你們的爪子從克努特身上拿開。”最終，環境部長和動物園的共同承諾平息了風波。

不過，對克努特的敵意卻沒有消除。動物園收到過一封死亡恐嚇信：“克努特必死！4月19日中午。”出于安全考慮，看護人員一度增加到15人。

再后來，又有人對動物園的目的提出了質疑。

動物園在克努特與公眾見面后不久，就將其名字注冊成商標。一系列以克努特為原型的產品被開發出來。玩具、T恤、水杯和糖果等一系列克努特牌產品在市場上都頗受歡迎，手機鈴聲和歌曲也層出不窮。僅商標這一項，動物園可獲得200萬到500萬歐元的額外收入。加上門票收益，動物園2007年的收入比前一年增加了1000萬歐元。另外，在柏林股票交易所掛牌的柏林動物園股票也漲了一倍以上。

經濟學家估算，克努特現在的身價已經達到 2000萬歐元。據說，動物園為它雇傭了3名專職保鏢，惟恐其被人綁架。

“我們從未想過要將動物的名字注冊為商標，但我們成功了，而且效果驚人。只不過兩天的時間，一個全球性的商標就誕生了，我們的股價也一路飆升。” 動物園園長杰拉德?烏利西很得意，正是他把克努特塑造成了動物經濟學的示范作品。

不過，烏利西已經失去了這份工作。柏林動物園董事會不久前中止了和他的合同，取而代之的是專注于動物保護的伯恩哈德?布拉斯基維茨。布拉斯基維茨一直反對把動物園變成“游樂場”。

不想長大

“總有一天，克努特會變成一只大北極熊。現在它已經很大了，有116公斤。” 柏林動物園的女發言人莉格納?達姆說。

強壯有力的身體、鋒利無比的尖牙、陰冷兇猛的眼神，成年北極熊是一種與可愛不沾邊的動物。因此，柏林動物園曾試圖阻止克努特長大。

克努特5個月大的時候，在很多人眼里就開始不像以前那么可愛了。“它現在長得與其他北極熊一模一樣。”一位慕名而來的外國游客失望地說。

擺在柏林各大商店里的“克努特紀念品”開始滯銷。德國著名糖果制造公司好麗波也決定停止生產“小熊糖”。

于是，飼養員把克努特的一日四餐變成了三餐，強迫一只北極熊減肥。后來，他們發現這簡直是異想天開。

當時還是園長的烏利西又想把克努特包裝成“環保明星”。“我們將把克努特品牌和北極熊這種動物分開，因為北極熊代表的是危險的動物。”他設計了一個“尊重動物棲息地?克努特”的新商標，允諾將收入用于資助動物棲息地保護項目。

在接受采訪時莉格納?達姆暗示，這個計劃也沒有取得預期效果。

2007年12月5日，克努特度過了一個冷清的周歲生日。就連收養人、環境部長西格馬?加布里爾也沒有到場，他說不想讓克努特受到媒體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