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渠的民主政治思想述論

張海燕

摘要：林伯渠早年接受過西方資本主義民主，后又受過蘇聯社會主義民主的熏陶，在主政陜甘寧邊區時又在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直接指導下從事民主實驗。他立足中國的實際對民主問題作了大量闡述，推動了民主政治在陜甘寧邊區的實踐，豐富和發展了毛澤東的民主政治思想，為中國特色的民主政治建設作出了重要貢獻。

關鍵詞：林伯渠；陜甘寧邊區；民主政治思想

中圖分類號：K2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751(2008)03—0156—03

林伯渠是杰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政治家，對毛澤東思想的形成與發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學術界對他有關黨的統一戰線、財政經濟工作與政權建設方面的思想，已有相當的研究，但其豐富的民主政治思想卻少有人問津。探討林伯渠豐富的民主政治思想，對我們正確認識民主，更好地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

林伯渠對民主含義作學理上的直接闡述并不多見，他主要是結合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在闡明和民主相關的一系列具體問題時來回答民主含義的。

1.我們要的是新民主主義民主

民主有各種類型，我們要的民主是什么？“我們要的民主不是英法資產階級的民主，也不是社會主義蘇聯的民主，我們是新民主主義，在抗戰的時候建立統一戰線，各階級都有保障。”①“新民主主義的內容，就是無產階級領導下的民族民主革命。要鑒別新民主主義，首先就要看政權的階級性與政策的階級性。要建設新民主主義，首先就要使革命的基本群眾有政權、有飯吃，用高崗同志的話說，就是要農民有小米吃，要反帝反封建。”②這種民主，“不只是暫時的，在抗戰時期如此，在戰后新中國更是如此；在中國是這樣做，全世界也是這樣做”。③

2.民主反映在社會政治生活的各個領域

民主包含哪些內容呢？林伯渠認為，邊區的民主自由，不僅是表現在人民的選舉被選舉權和罷免權這些方面，而且還表現在其他許多方面，表現在人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信仰自由上面。但林伯渠是把民主與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各個部門結合起來認識的，視民主為一種普遍的社會法則。林伯渠在邊區第三屆議會的工作報告中對邊區人民享有的自由權利作了總結以后指出：“所有這一切自由權利，在上述軍事、經濟、文化建設中都充分表現出來，成為軍事民主、經濟民主和文化民主。”④并建議在政府的工作報告中把“比如政治上的民主，經濟上的民主，文教上的民主，軍隊方面的民主等各方面的民主”⑤都反映出來。總之民主是全方位的民主。

3.民主內容（實質）與形式是辨證統一的

林伯渠對民主的內容與形式的關系有過認真的思考。“就民主的內容與形式而言，兩者是辨證統一的。”“自然，形式也很重要，例如選舉就是重要的工作。在這個方面我們還有缺點，還需要改進。但離開了內容來強調形式，如離開《五一施政綱領》來強調團結黨外人士；把選舉看作保衛邊區的基本工作，看作一切工作的中心之中心，就是不對的。”⑥一方面，林伯渠注重民主的表現形式。“我們應該知道有內容就要有形式，中國老話說‘西子面不潔，人皆掩鼻而過，這就是說明了形式的重要。如果沒有好的形式，即不能把好的內容表現出來。”⑦另一方面，林伯渠也重視民主的內容。無論什么條文，它的價值要看它的實行程度怎樣，否則它的作用將等于廢紙，因而林伯渠說：“對于尊重人民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信仰、居住的自由，我們已切實的做到，并在物質上保證了它的實現。”⑧

4.輿論對民主是發生效力的

林伯渠重視輿論對民主的影響，認為輿論對民主是發生效力的。國民參政會第一屆第一次會議得以召開，輿論作用不可低估。在抗戰后期，林伯渠注意到，過去美國政府的政策是幫助國民黨，經過1944年外國記者團到延安后，他們的報導影響了美國政府的決策，美國政府派美軍觀察組到延安，與中共進一步接觸。對此林伯渠總結：“美國是民主的國家，輿論是發生效力的。”⑨

5.以黨內民主來推動人民民主

對黨內民主的重要性，林伯渠有著深刻的認識。他指出：“從整風以來，我們曾經在黨內充分地發揚了民主，許多干部會、座談會等，曾經多次的舉行，批判與討論之熱烈均前所未有。因而區別了良莠，團結了黨，并使黨的干部和黨員積極活躍起來。”更可貴的是，他還強調黨內民主對推動人民民主的重要作用，認為：“這種民主形式，不只是應該在黨內發揚，而且應該在一切革命人民中發揚，才能更進一步的團結人民，并使人民更進一步積極活躍起來。”⑩

此外，林伯渠還對民主與團結、民主與集中等關系有過辯證論述，可見林伯渠理解的民主含義是非常豐富和寬泛的，既涉及到民主本身的理論，也涉及到民主在中國的具體運用。但他主要是從政治思想領域，從制度層面來理解民主。這主要是出于革命斗爭實踐的要求。二

民主政治是相對于專制政治而言，它的實質和核心就是人民當家作主。林伯渠對民主政治曾有明確的界定：“根據人民大家公意制定的章程辦事，就是民主政治，也就是民權政治。”在經濟文化落后的邊區是否具備實行民主政治的條件呢？這是中國共產黨人需要認真思考和迫切回答的問題。

抗日戰爭時期，有一種論調認為，老百姓沒有知識，不能實行民主政治。林伯渠則充分尊重民眾在民主政治中的主體地位，相信民眾能夠實踐民主政治，積極支持在邊區實行民主政治。邊區民眾是極有創造能力的，在堅持民主的生活中學習民主，如他們在選舉中創造出多種多樣、切實可行的投票方法。識字不多的人，采取畫圖法、畫杠法、畫點法；不識字的人，采取投豆法、烙票法、編號選舉法等。一些不識字的青年婦女，硬是把選舉名單上的候選人排列次序記熟，用一根香把要選的人的名字烙上個洞。“他們這種選舉方法，和可以發揮自主能力的各種事實，是給借口民眾不識字，程度太低即不可能實行民主者以最有力的打擊。”

通過對邊區選舉運動的總結，林伯渠指出：選民已經在熱烈的實行民主權利，而且善于利用民主權利來檢查政府的工作，提出自己的要求，選舉自己所信任的人去實行自己的希望。“在各組參議會開會的時候，人民大膽地批評了政府，積極提出了意見并慎重地進行了政府的選舉。這些事實說明了人民是需要民主，而且是善于運用自己的民主權利的，一切反對民主的借口都被事實粉碎了。”況且民主政治就是要使從來就“僻處于政治生活及歷史之外”的群眾，進到政治生活及歷史里面來。因而經濟文化落后的地區是能夠而且應該實行民主政治的。

怎樣實行民主政治呢？對于有效的民主政治來說，關注公民參與和關注權力制衡同樣重要，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甚至可以說，普遍積極參與的公眾生活比權力制衡制度更能體現民主政治文化的精髓。

實行民主政治，“首先要建立的是選舉制度，無論是政權機關或是民眾團體，都要實行選舉制度。因為它是發揚民主最重要的一種形式”。選舉要按時舉行，成為一種熱烈的群眾運動。在林伯渠設想的由蘇維埃轉向民主共和國的主要工作中，首先一條就是開展廣泛的民主選舉運動。

實行民主政治，要建立民意機關，為民主政治奠定基礎。“經過參政會這類的民意機關來反映民意，督促政府。”國民參政會第一屆第一次會議雖有它的歷史局限性，如這次大會只是一個相當的民意機關（只代表社會上一部分有地位、有名望的人士的意見），沒有充分表達民意。但林伯渠對它的評價卻很高：“自民國二年以來，民國政府所召集的各種所謂‘民意機關都是不健全的，沒有一個能夠和這次的國民參政會比擬。這個大會，在中國樹立民主政治的過程中，開辟了新的紀元，成為建設民主共和國的基石。”

婦女參政是實行民主政治的重要標志。婦女在第一屆國民參政會中獲得了10個席位，鄧穎超被選為女參政員之一。林伯渠認為“在這次大會中，婦女參加，也是民主政治的一種表現”。因為婦女的狀況是測量社會進步的尺度，只有占人口半數的婦女獲得民主政治的權力，才談得上真正的民主政治。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林伯渠大力提倡婦女參政議政。在邊區，婦女成為抗戰的一支巨大的力量，而且活躍在政府機關與民意機關中，在工廠與學校中，1939年7月，邊區第一次選舉，有6位婦女當選為邊區參議員。還有一些婦女當上了鄉長、區長、市長、縣長等，如僅24歲的女青年邵清華當選為安塞縣縣長，成為邊區第一個女縣長。

破除實行民主政治的障礙，民主政治的教育是相當必要的。民主不是一門手藝，不是一種性格，而是一種制度，一種作風，一種生活的態度。它只能在民主生活的熏陶之中，才能夠逐漸普遍地學習和培養起來。不僅要對缺乏民主觀點的政府工作人員進行民主政治教育，對于民眾也要對進行教育，在他們中實施以民主政治為中心內容的普及教育，在民主的實踐中讓人民得到民主的誘導和啟發，“我們和他們討論問題，而且是以誠懇的實事求是的態度，這就是對他們一種很好的民主教育”。

破除實行民主政治的障礙還要健全法律與制度。在林伯渠的領導下，為了保障人民的民主權利，邊區政府先后制定了《選舉條例》、《政府組織暫行條例》、《各級參議會組織條例》、《保障人權財權條例》、《土地條例》等，以確保民主政治的實施。共產黨人追求的民主不僅僅是一個民主制度的形式，而且同時還有一個保證這個民主制度能夠切實實行的經濟基礎。當時在邊區，政府為使人民享用真正的民主，給予種種物質的保障。例如政府不僅允許群眾團體合法存在與發展，而且還給他們以辦公的房屋、開會的場所、印刷的可能以及其他種種的物質幫助。對于脫離生產參加群眾團體工作的干部，政府還發動群眾替他們代耕，以減輕他們對家庭的顧慮，而致力于工作。“政府不但從法律上保障了人民的自由權利，而且在實際生活上，在物力和人力上幫助了人民自由權利的發揮與發展。”

林伯渠的民主政治思想是極其豐富和完整的，從其源頭來說，一則為西方的民主政治思想。在其自傳中，他談到：“當時梁啟超辦的《新民叢報》風行一時，他倡導的維新立憲學說，及對國內現狀尖銳的批評，這些再加上從日譯的歐美書報那里知道的關于民主政體的概念，確立了我的革命思想。”因而他重視民主的形式，對民意機關有深刻的認識。一則為蘇聯的民主政治思想。林伯渠在蘇聯直接接受過馬列主義的教育和熏陶，蘇維埃民主思想對他的影響相當大，他曾把注重實質的蘇維埃民主視之為“更高的民主”。一則為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思想。他多次引用毛澤東關于新民主主義的見解，并在陜甘寧邊區的民主政治建設中自覺實踐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思想。

可以說林伯渠的民主政治思想是中西民主思想的融合體，既注重形式，又注重實質，既講民主的普適性，又講民主的階段性和階級性，為中共的民主政治思想增添了寶貴的一筆。延安時期是毛澤東思想成熟時期，作為毛澤東思想重要組成部分的民主政治思想也豐富和發展起來，林伯渠的民主政治思想豐富和發展了毛澤東的民主政治思想。

注釋

①②④⑤⑥⑦⑧⑨⑩《林伯渠文集》，華藝出版社，1996年，第171、307、487、434、307、438、262、430、389、154、262、192、140、84、79、437、487、2頁。③《解放日報》，1942年8月12日社論。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編《延安文萃》下冊，北京出版社，1984年，第855頁。

責任編輯：何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