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黑色袖章的奧運冠軍

優　游

費爾南多和帕茲，在北京奧運會302個項目的金牌獲得者中，不算有名。不過，一個細節卻叫他們成了這“302”中的一個腕兒。

那是在帆船多體船托納多級(又稱龍卷風級)的頒獎儀式上，西班牙組合走上了臺階。他們剛憑借巧妙的戰術、高超的技術，成為這個項目的冠軍。雪白的領獎服，金黃色的領口內襯，襯得費爾南多和帕茲，格外挺拔。

掌聲為他們響起。但當二人接過獎牌鮮花、揚起手臂時，掌聲變得不同尋常了，夾雜著人們的私語，看，他們的袖子!那細細的黑圈是什么?是黑色袖章!在世界各地，它的含義幾乎一致：有親友離世。

可上帝保佑，在奧運會期間，這兩個小伙子的家庭，沒有什么不測發生，命運之神罩著他們呢。那么，是什么，令他們在生命最該狂歡的典禮上獻上哀思?

奧林匹克是8月的主題，以至于我們要靜下心來，才能注意到世界另一側的不幸。8月20日下午，西班牙航空公司的一架飛機在起飛時沖出跑道并解體起火，已造成154人死亡。這是西班牙20多年來傷亡最慘重的一次空難，也是世界航空史上屈指可數的巨大災難。我寫這篇文章時，遇難者的國籍還沒有完全公布。

一系列令人感動的聲明、行動就此展開：西班牙政府下令全國哀悼三日，8月21日下午全國默哀5分鐘；首相薩帕特羅立刻中斷自己的假期，趕赴空難發生地，指揮救援工作；西班牙足球勁旅、瓦倫西亞俱樂部發表聲明，原定于20晚在阿利坎特與赫庫萊斯俱樂部的友誼賽取消，F1歐洲大獎賽上，在周六的比賽中，車手們的頭盔頂部顯眼的位置貼上了西班牙國旗的標志，這是他們對遇難者的敬禮……

與上相比，費爾南多和帕茲的志哀還是有點不同。

他們在中國青島，一個離哀思氛圍非常遠的地方；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奧運會上獲得獎牌。

其他參賽者都用自己的方式慶祝勝利，毫不掩飾。飛人博爾特，沖過終點線，跳起了舞蹈，親吻了黃金跑鞋；美國的柳金，獲得女子體操全能金牌后，與父親來了個驚世一吻；巴西姑娘得意地對著鏡頭做鬼臉，因為她們以3∶0擊敗了東道主；也有人在領獎臺上，顧不得亞軍、季軍在旁邊面色難看，盡情地歡呼、親吻金牌、比劃手勢……

在袖子上佩戴黑紗、公開致意是國際奧委會不提倡的，“希望大家用其他方式來紀念馬德里空難這樣的嚴肅事件”。

但這個“違規”的舉動，在網上贏得了絕大多數人的認同。

不合乎理，卻合乎情，它寄托了兩個年輕人對154個人的哀思，無論他是奧運冠軍、F1明星車手還是國家領導人，在人間大難面前，統統歸零，這一刻，他們心懷憐憫、淚落無聲；認識不認識的人都想一起做些什么，為那些淚流滿面的親屬和驟然離世的魂靈做點兒什么，也許就一句話、一面小旗子、一個小小的服裝細節。

在生與死的大考面前，政治、娛樂、競技，都得讓路。

真正的冠軍，就優雅在這里：當他志得意滿、“世界在我腳下”之際，仍能俯下身來，聽到地球的某個角落，有人號哭與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