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端午

每吃上粽子，都會讓我想起童年的端午。

一春的糠菜，把肚子害苦了，好不容易盼來個端午節，撐一條舢板去河心灘涂采摘蘆葉，嗅刀15香氣，瞇那碧綠，然后將蘆葉拿回家，用開水一泡，軟了。媽媽、奶奶用備好的粽葉卷出小斗灌進濕漉漉的糯米。一會兒，菱角粽、長腳粽，烏米的、紅豆的，就有了一盆。

粽子是要煮一夜的，還間雜有雞蛋鴨蛋。我從不能早起，惟端午節那天，天一亮就醒，一醒來就到了灶邊了。好的年頭，能分上兩三個粽蛋。我總是早早地就備上線結的網袋，將咸蛋灌進網袋，掛在胸前，一蕩一蕩地帶進學校，饞很了，才拿出來左摩挲右摩挲，最后，下決心在蛋頂上敲去一點殼，再用根篾片子，掏寶一樣地掏，每次掏上米粒那么大一塊放進嘴去，嘗刀15種迷人滋味。及上蛋黃了，那是精華，動作更細更慢。一個咸蛋，會吃兩三個課間休息時間，還可以交上好幾個朋友，好幸福。

粽鍋蛋不這樣吃，媽媽告訴我們，用粽葉水煮過的蛋，在臉皮上不斷滾動，冬天不生凍瘡，要是用它搓揉眼窩，還會明亮眼睛。每次拿上這種蛋，我和弟妹都這樣做，讓粽收的余溫徐徐地傳上面皮，傳給眼窩，好舒服。現在想想，哪哩會有這效果?八成是媽媽想讓那種感覺長長地握在孩子的手里吧，要草草地吞進肚里，不一下就光了?

有年端午，奶奶出了個主意，趁過節買葷，把一門新親請了。請客嘛，總想多上幾個菜碗，奶奶在那買來的一斤多肉里，割下一塊，另外做了四五個肉圓子。看奶奶雙刀飛舞剁肉那架勢，已十分誘人，到汆網子那陣，能香了三里路開外都聞得上。弟弟經不住誘惑，哼哼嘰嘰，跟了奶奶后邊討要。就這四五個肉圓，都是有崗位的，肉圓守衛碗面，下邊還要襯上一大幫豆腐，才稱上“一碗”，少掉一個就多出一個窟窿。隔天就要有一桌人上門，怎能讓他強占呢?但這道理怎么能叫一個3歲的孩子弄懂弄通呢?弟弟反復央求，看看指望不大，加了力度，一骨碌躺倒身子，兩手抱牢奶奶的一條腿。但奶奶有原則，拔出腿來從灶邊快步走到了堂前。看看奶奶已不在，弟弟也快，霍一下，爬起身子跟到堂前，再一骨碌躺到堂前，并開始翻滾哭鬧。奶奶沒了主意，說，圓子里多是辣椒，孩子吃不得。弟弟真天才，說，我不怕辣，辣的才好吃嘛。

哪個奶奶不疼孫子?實在難啊。況且邊上還有我在“守株”，我的口水也咽了多次了，只是比弟弟懂得了克制。

后來，不知奶奶是怎么安排那碗圓子的，反正我和弟弟都幸福地嘗到了圓子。

每講起這些，都有人說我們小時候太饞了——是嗎?

責任編輯／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