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書上的領土爭奪

王　艷

“獨島”(日本稱“竹島”)是韓日之間最大的現實利益之爭，所以“克制”的挑釁也能引發激烈的抗議

李明博與福田康夫共同開創的“韓日新時代”只維持了三個月。

因為“獨島”(日本稱“竹島”)爭端突然升級，韓國召回了駐日大使權哲賢。韓國上一次召回駐日大使還是7年前，當時日本審查通過了右翼編寫的新歷史教科書。

“我不會那么容易就回來。非常失望，日本真是既近又遠的國家。”權哲賢說。

過去，韓國駐日大使被召回后通常都在一周后返回。

福田的折中主義

7月14日，日本文部科學省公布了初中公民課新的《學習指導要領解說書》，首次增加有關竹島的內容，稱竹島是“日本領土”。這成為韓日新一輪外交沖突的導火索。

除了靖國神社、歷史問題之外，韓日之間最大的現實利益之爭，或許就是這塊面積儀為0．2平方公里的島嶼了。雖然韓國實際控制獨島，但日本一直宣稱對該島擁有主權。自1954年以來，日本每年都向韓國政府遞交外交抗議文件。小泉純一郎在任的時候，日本還曾在島嶼爭議上強硬出擊。

2005年，日本在歷史上第一個“日韓友好年”確定了“竹島日”，并提出把島嶼問題提交海牙國際法庭。但韓國以主權問題不容談判為理由斷然拒絕。2006年4月，日本保安廳把測繪船開進了獨島水域，日韓為此幾乎鬧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

試探性進攻并沒有給日本帶來實際的利益。所以，過去兩年，獨島一片平靜。然而，福田政府的新動作卻改變了這一切。

韓國人對福田康夫的“突然挑釁”感到“不解而又憤怒”，而日本媒體卻說首相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已經做出了讓步。

日本的《學習指導要領》以及配套《解說書》約十年修訂一次，今年正是改訂之年。《學習指導要領》相當于中國的教學大綱，具有法律約束力，《解說書》則僅是教師授課和出版機構編寫教科書的指南性讀物。

2005年3月，時任文部科學相的中山成彬在國會質詢時說：“現在的《學習指導要領》未將竹島描述為11本領土，下次修改時應明確寫入。”于是，寫入竹島便成為一項決策沿用下來。

今年3月，文部科學省發布了新的中小學《學習指導要領》，卻不見“竹島”的字句。當時引起關注的是，新《學習指導要領》以強化“愛國心”為目標，解除了中小學生參拜靖國神社的禁令。

日本《讀賣新聞》披露，因為《學習指導要領》預訂公布的時間正好在李明博就職的時候，福田內閣考慮到此舉會使日韓發展新關系產生阻礙，便暫時按下來而未將此節發表，但這卻惹惱了自民黨右翼議員。

接下來的4月份，福田康夫的支持率繼續下滑，執政黨自民黨內部也傳出要求改組內閣的聲音。

5月19日，日本媒體一致報道說，文部科學省決定將“竹島是日本‘固有領土”內容寫入新《學習指導要領解說書》中。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福田康夫為了平息黨內不滿而拿出的折中方案。

與李明博在洞爺湖會晤之后，福田康夫為竹島問題選擇了“最穩妥的表述”。《解說書》并沒有說竹島是“日本固有領土”而是要求“(教師)也要提及與韓國的主張存在分歧，和北方領土一樣，讓學生加深對領土、領域的理解”。

“這顯示了盡可能維護日韓關系的意愿。”官房長官町村信孝如此解釋改變表述的原因。

不能讓步的李明博

出乎日本政府的預料，最穩妥的表述卻引發了最強烈的抗議。事實上，李明博總統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韓國駐日使館今年4月曾刪除其網站上關于獨島歷史和地理位置的敘述，但相關內容后來被恢復。或許因為如此，韓國網上一度流傳“政府放棄獨島”的說法，致使青瓦臺變得非常敏感。

《解說書》定案之前，李明博就以日本媒體報道為根據，破例出面指示“強硬應對”。韓國外交通商部長官柳明桓甚至召見日本駐韓大使提出警告。等到真正出現狀況，韓方能夠動用的外交手段就只有召回大使、中斷穿梭外交了。

而且，在日本正式公布《解說書》前，李明博正面臨新一輪的口誅筆伐。

7月11日凌晨，一名韓國女游客在朝鮮金剛山風景區度假時因誤人軍事禁區被朝鮮士兵開槍打死。當天晚些時候，李明博在新一屆國會發表講話稱，愿意執行以前韓朝之間的協議，并向朝鮮提供食品援助，與朝鮮恢復會談。

韓國媒體說，李明博在國會演講開始前就知道了女游客被槍殺事件，但由于信息不夠充分因此在演講中只字未提。

“就在同一天，總統在發生了這種慘劇后向朝鮮伸出了橄欖枝。”《朝鮮日報》寫道。

女游客事件，加上尚未平息的牛肉風波，韓國人已經不允許總統“再犯錯誤了”。于是，外交通商部第一時間宣布召回大使，執政黨的7人小組先于反對黨登上獨島宣誓主權。

俄新網還報道，李明博要求韓國駐俄使館，說服俄羅斯將獨島所在的“日本海”改名為“東海”。之前的韓國左派政府認為“日本海”是殖民地時代的產物，一直爭取將韓日之間的“日本海”更名為“東海”。

7月16日，李明博在國務會議上發表了措辭嚴厲的講話：“國民表示憤慨是理所當然的。應加強對獨島的實際支配措施，同時積極應對日本歪曲歷史的陰謀。”

在歷史認識問題上，他曾顯得比韓國歷屆總統都有“個性”，還預言韓日關系將成為“根深不怕風搖動的樹木”。不出三個月，他就不得不把前任的反日語匯悉數拾起。

教科書里早有“竹島”

“日本的學校通常自行選擇教材，所以教科書的種類很多。先于政府表態，早就有出版社把竹島寫了進去。”日本愛知縣的律師森智也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根據日本《朝日新聞》的統計，六分之一的中學地理課本和八分之三的公民課課本，講述了竹島的地理位置和主權狀況。

2005年，日本文部科學省發布初中教科書審查結果，部分教科書里寫入竹島是“日本固有領土”。2006年，文部省要求一個教科書出版社修改內容，必須明確指出竹島的領土權歸日本島根縣所有，但是韓國也聲稱對其擁有主權。

幾乎所有韓國媒體都熱衷于證實《解說書》的影響力，但都閉口不談日本教科書現狀。所以韓國人目前的最高要求是，日本政府刪改《解說書》。

《朝鮮日報》引用一位不具名的日本出版社負責人的話說：“如果不遵循解說書就無法通過審查，因此，所有教科書都會遵循解說書。”但日本文部省官員田中卻肯定地說，教科書審查規則里并沒有“必須遵照解說書”這樣的規定。

事實上，即使福田政府戲劇性地做出讓步，日本仍然可以在教科書上“擁有”竹島。

到目前為止，韓國人的舉國抗議并不比往常更激烈。斷指、焚旗，呼吁抵制日貨，主張以牙還牙，都是表達憤怒的傳統方式。百人左右的示威規模，也比“牛肉靜坐”時少了許多。

日本政府更擔心的是，李明博徹底轉變對日政策。類似不得已的政策轉型，在前總統金泳三、盧武鉉執政時期都可尋出軌跡。

有消息說，韓國可能退出9月在日本舉行的中日韓峰會。韓國駐日大使權哲賢還透露，福田康夫今年秋天訪問韓國的計劃也可能被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