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大獎

楚橫聲

韓楓和舒曉晨是大學同學，學的是服裝設計。兩人設計風格不同，韓楓的設計青春活潑，而舒曉晨的風格卻是高貴華美。大學畢業(yè)后，他們留在了同一座城市發(fā)展。

后天，本市將舉辦一年一度的服裝設計大賽，每人只限一套參賽作品。這座城市是中國的服裝基地，每次大賽，都受到來自全國服裝界人士的關注。對他們這樣的新人，如果能在比賽中取得名次，無疑是嶄露頭角的最好機會。

可是，韓楓只能放棄這樣的機會，因為前些日子他大病了一場，剛剛復原，已經沒有時間設計作品了。舒曉晨則一直在全力備戰(zhàn)這次大賽，他已經設計出一件作品，可連他自己都不滿意，現(xiàn)在正設計第二件。這天，韓楓接到舒曉晨的電話。舒曉晨興奮地喊：“小楓，快過來，讓你看看我這次的設計作品，特棒……”

韓楓精神一振，雖然自己不可能參賽，可他希望最好的朋友能夠脫穎而出。他放下電話，便風風火火地趕到舒曉晨家。

剛一進門，舒曉晨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塑膠模特身邊，慢慢地拉開模特身上的白布。那是一套黑色的晚禮服，脖子處有個精美的蝴蝶結，吊帶低領口，領口處有較薄的平面蕾絲花邊。腰身處拿的細褶，下擺很寬松，中間系著一條橙黃色絲帶，這樣的設計能更好地凸顯女人曼妙的身材。晚禮服采用真絲面料，看上去高貴典雅，正是舒曉晨的設計強項。

韓楓不由得眼前一亮，可當他再仔細觀看時，卻越來越覺得不妥。雖然這件晚禮服看上去典雅大方，但在設計上并無突破，缺乏能夠抓人眼球的亮點。想用這樣的作品獲獎，恐怕希望不大。可看著舒曉晨得意的樣子，韓楓卻猶豫了，舒曉晨一定對這件作品相當滿意，如果自己實話實說，對他的打擊可就太大了。

他正在考慮如何措辭，舒曉晨覺察出了他的異樣，他懷疑地問：“怎么?你覺得有問題嗎?在后天的比賽中，我可是希望它為我奪獎呢。”

韓楓心里暗嘆，還有兩天就要比賽，這件晚禮服雖然不盡人意，可已經沒有時間再重新設計作品了，又何苦來提前打擊老朋友?于是他笑著說：“不錯，的確不錯，提前祝賀你蟾宮折掛，一舉成名。”

舒曉晨哈哈大笑起來，用力打了韓楓一拳：“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好，作品鑒賞結束，現(xiàn)在該為我慶祝一下了。”說著拉著韓楓沖進廚房，原來，他已經準備好酒菜。見老朋友這樣高興，韓楓更加不能潑冷水，兩人推杯換盞喝了起來。可兩人的酒量都不好，沒多久就都喝多了。

第二天一早，韓楓還在睡夢中，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剛打開門，見舒曉晨鐵青著臉沖進屋，手里拿著那件晚禮服，憤怒地大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韓楓揉揉睡眼，奇怪地看著舒曉晨，問：“你這是怎么了?我干什么事了?”舒曉晨狠狠地瞪著他，將晚禮服高舉起來，韓楓仔細一看，不覺大吃一驚。原來，在晚禮服的下擺處，有一個黑乎乎的小洞，好像是用煙頭燙出來的。昨天晚上，兩人聊到興起處，來到晚禮服前指指點點，而舒曉晨不吸煙，一定是自己醉酒之后，吸煙時不小心碰上的。

韓楓心里一沉，這可是舒曉晨準備參賽的作品啊，晚禮服的制作工藝比較復雜，重新做一件，時間已經來不及了。現(xiàn)在可怎么辦啊?他連連道歉：“曉晨，這肯定是我昨晚不小心燙壞的，對不起啊！”

舒曉晨氣急敗壞地說：“你說對不起有啥用啊?我好不容易弄出一件滿意的作品，這下全讓你毀了，你……你這不是害我嗎?”說完，他使勁把晚禮服摔到地上，咬牙切齒，看那架式，好像要撲上來咬韓楓一口。

韓楓也生氣了，這么多年的朋友，就算自己不小心闖了禍，他也不用這個樣子吧?他強壓著火氣說：“曉晨，說句你不愛聽的話，這件作品沒你想像的那么好，不一定就能拿獎，你想開點，何苦氣成這樣?”

舒曉晨愣了，呆呆地看著韓楓，突然慘然一笑說：“昨天你還說這是一件獲獎作品，可現(xiàn)在你又否認你說過的話，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燙的吧?你自己沒機會參加這次比賽，所以你也不希望我拿獎，怕我比你強是不是?韓楓，這么多年的朋友，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認識你是什么樣的人！”

韓楓本來脾氣就暴躁，剛才一直讓著舒曉晨已經夠委屈了，沒想到舒曉晨卻說出這番話來，他頓時火冒三丈，騰地站起來，指著舒曉晨的鼻子大聲說：“我韓楓是你想的那種人嗎?摸摸你的良心想想，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舒曉晨冷冷地說：“你是什么樣的人，那得問你自己！我拿不到獎，對你唯一的好處就是，我們不再是朋友了！”說完，一松手，任由那件晚禮服飄落地上，轉身大步而去。

韓楓呆在當?shù)兀冒胩欤窈捌饋恚骸盀榱艘患埔路憔谷桓曳?這樣的朋友我不稀罕！”他一把抓起地上的晚禮服，雙手用力想把它扯爛，就在這一瞬間，他發(fā)現(xiàn)透過裙子的洞，映出他的紅色T恤，突然他的腦子靈光一閃，一個絕妙的設計方案跳了出來，他呆呆地看著那個破洞，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哈哈大笑起來：“舒曉晨啊舒曉晨，我讓你敢冤枉我，看我怎么讓你后悔！”

晚禮服上的那個破洞，給了韓楓創(chuàng)作的靈感，最妙的是，他只要在晚禮服上稍做加工，就可以完成他的設計思路。可還有個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模特。明天上午九點就要正式比賽，職業(yè)模特一定早就有了安排，他該找誰呢?

韓楓想起一個叫馮宇亭的女孩兒，這女孩兒雖然只是一名業(yè)余模特，但在幾個月前的一次模特大賽中，她那清純脫俗的氣質，給韓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關鍵的是，馮宇亭的身材和這件作品正好相符，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訂做的一樣。

韓楓馬上聯(lián)系馮宇亭，不出他所料，聽說能參加這樣的大賽，馮宇亭高興地答應了韓楓的邀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韓楓工作到深夜，終于把晚禮服改好了。第二天，韓楓和馮宇亭走進賽場時，看見舒曉晨的模特穿著他的第一件設計作品，已經準備就緒。舒曉晨明明看到了他，可是好像眼前沒他這個人似的。本來，韓楓的氣已經消了不少，可見舒曉晨這副樣子，他的火氣又升了上來。他看也不看舒曉晨，昂著頭從舒曉晨身邊走過。

比賽很快開始了，當馮宇亭上場時，韓楓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那真是自己設計出來的作品。晚禮服的雙吊帶，已經改成了環(huán)繞脖子的單帶，簡單又新穎，流露出現(xiàn)代的時尚美。長裙被他改成了短裙，重要的是，他在黑裙的里面加了紅襯，然后把黑裙上剪出大小不同的心形圖案，這樣，黑裙里就會有無數(shù)顆紅心顯現(xiàn)出來，模特走動的時候，就像一顆顆心在跳動，心與心之間在傳遞著一種熱情。再加上一件紅色小外套襯托，更加充分彰顯出青春的本色。馮宇亭的發(fā)型到化妝，還有她臉上那獨特的清新笑容，更加襯托出這套時裝的青春朝氣。

馮宇亭踏著明快的節(jié)奏，灑脫地走到T臺的盡頭。在一個漂亮的亮相后，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最后的評獎結束后，韓楓激動得跳了起來，他如愿以償?shù)孬@得了一等獎。他大步走上領獎臺，高舉著獎杯，向臺下觀眾示意。這時他發(fā)現(xiàn)，在無數(shù)羨慕、激動的眼神里，有一雙充滿怒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那怒火好像要把他燒成灰燼，這人正是舒曉晨。

舒曉晨現(xiàn)在后悔了吧?他哪里會想到，他扔掉的不是一件垃圾，而是足以為他帶來巨大榮譽的精品，只是，他還必須看懂那個煙頭燙出來的洞。

韓楓露出一絲微笑，當臺下的掌聲稍歇，他大聲說：“感謝各位評委，感謝在座的佳賓，說起這件作品，我不得不給大家講述一個故事。”他將他與舒曉晨之間發(fā)生的事情簡單地敘說一遍，最后，他跳下領獎臺，將舒曉晨拉上來，大聲說：“這本來就是一件極有實力的作品，而我做的，不過是錦上添花，真正的獲獎者應該是他：舒曉晨。”

舒曉晨不知所措地看著韓楓，任由韓楓將他的手舉起來，舉著那座獎杯，就在這時，臺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舒曉晨趴在韓楓耳邊，小聲地說：“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冤枉你，你不恨我嗎?”

韓楓不懷好意地說：“恨，你竟然敢那么看我，現(xiàn)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舒曉晨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