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拖鞋男人，請繞道走

蕭蕭閣

論壇聚會，沒想到他會來，更沒想到他會穿著拖鞋來。他從容自若地靜在熱鬧之中，成了一道風景。他的目光侵略過來，我沒敢迎上。低了頭，正好撞見他腳上的拖鞋，不陰不陽地窺視著眼前的一切，似拒絕著什么，又渴望著什么。

他捉住了我的笑，拿眼看我，曲曲折折。從來沒有男人這樣看過我，我有些不知所措，臉轟地一下紅了。我覺得女人有時真的不可思議，會為了一個眼神，甚至一句不值錢的話喜歡上一個人。

他端著酒杯過來，只說了一句話，梅子，干一下。然后埋頭吃東西，吃得投入而認真。

這樣算是認識了吧。散會后，他走了，我也走了。

就好像擦肩而過的朋友，不曾擦出火花，因為有些事情不是一方面努力就可完成的，但我相信，我和他應該是鉆木取火那種。雖然笨了些慢了些，但總會擦出美麗的火花。

睹物思人，看到拖鞋便想起了他。

第一次約會，他竟然還穿著那雙拖鞋。他說他喜歡吃豬肉韭菜餡餃子。我便像個小婦人般忙活半天。餃子剛上桌，他便迫不及待了，一個個飽滿熟香的餃子在他的嘴里瞬間“香消玉殞”。他的眼睛在騰騰熱氣里星星般透亮，真好吃，既新鮮又飽滿還不膩。我無聲地笑了，笑得有些得意。

我和他比賽似的吃著餃子，并不說話，卻沒有冷場的尷尬，只有溫暖隨意、舒服愉悅。有時候除了語言和身體的愜意交流，心也會交流。可我和別人單獨吃飯時，總會冷場，既沒吃好也沒交流到，還白白糟蹋了一桌子飯菜。他說他也一樣，他還說喜歡和我一起吃飯，因為有家的感覺，溫暖隨意。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像燒了一把火，熾熱而茫然。

我趁機問他，既然喜歡和我一起吃飯，那你喜歡我不？他避開我的目光，沉默不語。我逼急了，他才說，我不能給你承諾什么，說不說有什么區別。

那會兒我感覺他和拖鞋像極了，猶猶豫豫，既逃避又渴望。我冷笑，你不只愛穿拖鞋，還是個拖鞋男人。他的眼忽然就紅了，像困獸一樣。

他開始躲避我。我捕捉到了他的情緒，也賭氣不從他面前經過，甚至不去他常玩的論壇。可一個星期后，我開始魂不守舍，我常常在他上班的路上左顧右盼，不相信他就此罷手了。可我們始終沒遇見。

我找遍了他所有的論壇，最后在一個小論壇上看到了他寫的一段凌亂文字，字里行間的猶豫和痛苦、逃避與渴望，讓我又想起了拖鞋。

原來他有女友，他不愛她，只是適合，適合結婚，適合柴米油鹽。他得對她負責。他說他愛我，第一眼看到就愛了，而且會一直愛下去，但不能給我什么。因為我和他的生活軌跡離得太遠。他只能遠遠地看著我，望梅止渴般煎熬而貪婪。他曾想過和女友分手，但他知道他的家庭很難容下我。于是，他逃避，他渴望，他在逃避和渴望中掙扎。

我笑了，笑得諷刺而凄涼。我敲上一行字：你就是拖鞋男人，拖拖拉拉，猶猶豫豫，既逃避又渴望，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典型的中國男人。然后摁了回車鍵，我才不怕激怒論壇上所有的中國男人，因為，我不會再出現。

我以為隔著一雙拖鞋，一切都會淡成裊裊升起的炊煙。于是，我用一個星期的時間來忘記他，卻怎么忘不掉那雙拖鞋。

正當我和拖鞋較量時，一個女友打來了電話，她說她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但他不想離婚，只是和她風花雪月。我竟沖她吼了起來，傻子，這樣的拖鞋男人，要他做什么！沒有結果的。她囁嚅著，可我們彼此相愛呀，然后掛了電話。

第二天，我把自己扔在陽光下，看秋風把樹葉吹落又卷起再拋下。忽然想起那句“升沉不過一秋風”的詩文，我豁然開朗，隔著那一雙拖鞋，炊煙漸漸散去。我不再和拖鞋較勁兒。因為我知道我不穿拖鞋，并不代表拖鞋不存在，也不代表拖鞋男人不存在。有拖鞋的地方，就會有拖鞋男人。只不過，碰到拖鞋男人的時候，我會繞道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