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死網破的愛情里，誰來舔舐你左耳的傷口

飛天九頭鳥

他的唇在她清瘦的身體上游走。他的牙齒輕咬她的耳垂，引得那些傷口有了清晰的疼痛。她不覺輕輕地哼了一聲，于是，這更引發了他的欲望。結果，還是在欲火紛飛的時候敗下陣來……

一

耳朵上的潰瘍自耳洞刺穿之日起，并沒有真正好過。傷口總是疑似愈合，遇水又紅腫起來，有細小卻清晰的疼痛。左耳四處，右耳一處。

顧燕南寫到這里的時候，拿起了手邊的那枚雕花的銅鏡。鏡中，一張蒼白的臉，眼睛很大，唇很紅。然后，側過臉去，看見耳朵上那些紅腫的傷口。

每每寫字的時候，鏡子都是要唾手可得，架在眼前，抬眼就可以看見自己的臉。然后，偶爾抬頭，注視著，或長或短的時間。這是，她的習慣。送她鏡子的時候，關嘉峪說，你是無鏡不歡的女子。她接過鏡子，捧在手里，輕輕地撫摸，仿佛愛撫一個初生的嬰兒。淺笑，如花。

門響，尹澤川回來了。她知道。卻并沒有動，繼續照著鏡子，腦子里想著那個叫關嘉峪的男人。書房是尹澤川的禁地。自顧燕南搬過來，就下了圣旨的。

夜半的時候，稿子并沒有著落，心里亦是空著，每每暗自喚一次“關嘉峪”的名字都能在心里敲打出空靈的回聲。爬上床去，沒有開燈。隱約的月光順著窗簾的空隙照進來，映上尹澤川的臉。那是一張英俊的臉，顧燕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注視那張臉，仿佛要在那張臉上看出自己的模樣，或者說，自己今后的人生。突然，他的眼睛睜開了，看著她。她也看著他，面無表情。然后，他壓上她的身體。唇，狠狠地吻上她。她的身體是僵硬的，只是機械地配合。“關嘉峪，關嘉峪，關嘉峪”，顧燕南在心里默默地喚著。然后，任尹澤川的唇吻遍她清瘦的身體。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的動作卻戛然而止。頹然地轉過身去，緩緩地說了一句“在你心里還有他的時候，我是不會碰你的。顧燕南，我愛你。”顧燕南亦平靜地轉過身去，這是她習慣的橋段。自她搬進這座房子里，重復上演。

或許，真的要忘記關嘉峪，和尹澤川好好生活。顧燕南安靜地想。那些月光照進來，流瀉成清冷的涼。

二

蜷在床上的顧燕南在照鏡子，面色蒼白，眼睛很大，唇很紅。淺笑，如花。鏡子還是那枚雕花的銅鏡，是她裝在挎包里帶過來的。

衛生間的玻璃門里映出一個男人的背影，顧燕南看著，一陣失神。關嘉峪，她輕喃著。對，洗澡的那個男人就是關嘉峪。

關嘉峪過來吻顧燕南，然后輕咬她的耳垂。他的牙齒，尖銳地刻在那些傷口上。傷口，有些疼痛。她卻不說，她要用這些疼痛記錄自己和關嘉峪愛著的事實。她的身體開始溫潤潮濕起來，欲望藤蔓植物一樣地生長。她狠狠地纏住他，纏住那些美好的愛情。當關嘉峪勇猛地進入她的身體的時候，她終于把他的名字大聲地喊了出來。然后，為他綻放如花。

顧燕南穿衣服的時候，關嘉峪在抽煙。

他對她說，對不起，燕南，對不起。眼神真誠。那些煙飄起來，試圖稀釋他的憂傷。

她沒有說話，輕吻了他的額頭。然后，轉身。

他卻從背后抱住她，說，燕南，對不起。

這次，她用唇封住他。他的嘴里有清晰的煙草氣息。

然后，她說，我真的要走了，她要回來了。

她口中的她是陶逸瑤，這是他們都不肯提及的名字。不提及，不代表不存在。陶逸瑤，關嘉峪的妻，肚子里懷著關嘉峪的孩子。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她做愛。于是，顧燕南說，這段時間，你的身體，是我的。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關嘉峪哭了，抱著顧燕南淚流滿面。因為，他知道，這是她在心疼他，她要滿足他的欲望，他要的，她就給。又怕他自覺愧對于她，便倔犟地找下一個借口。這是這么多年來，她的習慣。她只想他幸福，別無其他。

三

關嘉峪是顧燕南愛了四年的男子。一年前，他工作調動來到這座城市，她便跟著，像個小尾巴一樣。然后遇見他們的大學同學，尹澤川。大概是人生地不熟的緣故，他們便和尹澤川迅速地熟絡了起來。當年，尹澤川亦是喜歡過顧燕南的，只是顧燕南的目光里只有關嘉峪。

那日，關嘉峪半夜還沒有回家。顧燕南給他打電話，關機。她就怕了，打給尹澤川。尹澤川奔過來，陪著她頂著清冷的風找遍大街小巷。

天光漸亮的時候，尹澤川陪她回家。到家的時候，卻在門口看見關嘉峪。僅一夜的時間，關嘉峪卻蒼老很多。他的眼睛紅著，眼窩深陷。她問，怎么了。他說，她懷孕了。顧燕南就傻了。她從來不知道，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她。她問他，你要怎么辦？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就心疼了，說，去照顧她吧，我會好好的。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她叫陶逸瑤，亦不知道她是誰。

顧燕南親手把自己的男人送到陶逸瑤的身邊。陶逸瑤的腹部微微地隆起，很幸福地微笑。顧燕南過去和她打招呼，說，你好，我是關嘉峪的表妹，我叫顧燕南。然后一把摟過尹澤川，接著說，這是我男朋友，尹澤川。

說這些的時候，顧燕南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可是，那又能怎么辦呢？陶逸瑤是關嘉峪老板的千金，自關嘉峪進公司起，就一直喜歡他。那天，她和他一起去見客戶，然后一起吃晚飯。他喝多了，就去酒店開了房間。然后，一切就水到渠成地發生了。

此刻，除了放手，顧燕南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她不能陷關嘉峪于不仁不義。犧牲自己的愛情或許是惟一的解決方案。她不想關嘉峪為難，于是，對他說，我想見見她。然后在見到陶逸瑤的時候，說出了那些話。

為了要關嘉峪安心生活，顧燕南搬進了尹澤川的房子。為了忘記關嘉峪，顧燕南上了尹澤川的床。只是，尹澤川或許是個君子，會在激情澎湃的時候停下來，然后說，在你心里還有他的時候，我是不會碰你的。或許，他在等她說，心里已經沒了他，哪怕只是謊言。然而，她卻沒有說，她說不出口。尹澤川是個君子，她怎么可以騙他呢？她不忍。

她仍是忘不了關嘉峪，于是會在尹澤川和陶逸瑤面前暗渡陳倉。她刺穿了五枚耳洞，用左耳的四枚祭奠與關嘉峪四年的愛情，用右耳的一枚贖一年來尹澤川對自己的好。她對自己說，耳朵上的傷口好了，她就離開關嘉峪，然后告訴尹澤川，我已真的忘了他，尹澤川，我愛你，從今以后，我愛你。

四

醫院打電話過來，說尹澤川出事了。顧燕南奔過去，看見他正躺在病床上，身上纏著繃帶。醫院里，她亦看見了關嘉峪。

當汽車撞過來的時候，尹澤川救了陶逸瑤，自己被撞傷。來了記者采訪，報導這個舍己救人的英雄。

尹澤川說，顧燕南是我最愛的女人，她說她不會離開我。我是真的希望她離開我，真的，我已經不能再給她幸福。她卻說，她不在乎。我知道，作為一個生理正常的女人，我這樣的身體，對她今后的生活意味著什么。其實，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想說出來的。我只是希望大家可以勸勸她，讓她離開我。醫生說，這次我的傷，我的傷，除了腿骨骨折，而且以后可能做不了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在場的人全呆住了，包括顧燕南。這些事情，顧燕南還根本不知道。但是，當記者問她是不是真的不會離開尹澤川的時候，她點了頭。

五

出了院的尹澤川精神很好。送走關嘉峪和陶逸瑤，顧燕南吻了尹澤川。尹澤川亦迎合了她的欲望。他的唇在她清瘦的身體上游走。他的牙齒輕咬她的耳垂，引得那些傷口有了清晰的疼痛。她不覺輕輕地哼了一聲，于是，這更引發了他的欲望。結果，還是在欲火紛飛的時候敗下陣來，他說，對不起，我是真的不行了，醫生說，怕是恢復不了了。她把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胸口，輕輕地撫摸他的臉。她說，沒關系，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真的沒關系嗎？真的沒關系嗎？在以后的日子里，你都要這樣生活，你真的沒關系嗎？而且，這以后，關嘉峪再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我救了他的老婆孩子，他怎么還能和你上床呢？嗯？尹澤川說這些的時候語調變了，甚至有明顯的快慰。

你怎么了？我已經忘了他了，以后我們的生活都不會有他。你怎么了？

尹澤川竟然笑了，笑聲冷得讓顧燕南開始顫抖。

四年前，尹澤川愛上顧燕南。而顧燕南是愛著關嘉峪的，在被顧燕南拒絕的那個晚上，尹澤川出去喝酒。大醉而歸的尹澤川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磕傷了身體，失去了做男人的資格。于是，他恨上顧燕南和關嘉峪。這次遇見他們，他開始了瘋狂地報復。得知關嘉峪與陶逸瑤單獨吃飯，就在餐廳里埋伏，偷偷下了催情藥在關嘉峪的酒里。然后，安排一場事故，救下陶逸瑤，讓世人見證顧燕南是不會放棄他這個見義勇為的英雄的。

得知事實的顧燕南安靜地拿出雕花的銅鏡，趁著清冷的月光，看自己的臉。耳朵上的潰瘍又疼了起來，細小而清晰。

（責編： 橘子洲 nh0408@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