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農民為什么不愿進城“落戶”,每一戶都有他們各自的實際原因。結合實際情況,主要有下列幾種情況:
城市沒有給農民制度化的穩定的預期
一批農村勞動力長期在城市務工經商,可能已經積累起留城落戶的實力,然而,他們為什么不選擇城市戶籍呢?答案是:城市沒有給他們制度化的穩定的預期,他們在城里看不到自己的前景,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缺少安全感。即使那些孩子已在城里上中學的家長,當問到他們的未來打算時,只有不到三成選擇“如果可能就安家住下去”,2/3選擇“能待多久待多久”。
在歐盟的一些國家對境外的打工者有明確的規定,只要有人雇用,你就會享受一些起碼的保障;經過7年(或若干年)的努力,可以享受幾乎所有公民待遇,甚至可以申請加入該國國籍。而在我們城市的制度安排中,并沒有為進城農民工描繪出任何穩定的前景。
在社會生活中,制度安排顯然會影響人們的行為。在城市化進程中,不應忽視給人穩定預期的制度安排所具有的行為導向作用。沒有穩定的預期,農民工要付出更高的成本。他不知道能不能在城里待下去、待多久,所以他要做出兩套生活安排,把不多的錢用在兩處,要維持兩處住房、兩套生活用品,還要做好準備隨時應付兩種生計手段,想得多的人還要考慮參加兩套社會保障系統。
更不利的是,前景的不穩定使他有很大的投資顧慮,他在物質投資上縮手縮腳,在人力投資上猶豫不決,因為他不知道投資是否有足夠時間收回。在社會交往和社會網絡方面,他也不得不同時顧及兩套生活前景的需要,不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城市經濟生活和社會生活的適應上。由于對未來沒有預期,他可能就長期不辦理暫住證等證件,而后者往往在遷移戶籍時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證明。
缺乏安全保障
農民進城務工是追求較高的收入,但真的在城市落戶定居還要考慮其他一些條件,最突出的就是要滿足其安全需求。很多研究發現,大多數農民在征地前后并未實現職業地位的上升流動,很多農民工進城后在城市也屬于被邊緣化的階層。由于原有的社會網絡隨著成為新市民已經不再存在,農民在日常生活中很容易感到強烈的風險與轉型不安全,包括經濟不安全、社會不安全等,由于安全短缺問題突出,農民反而轉向回歸尋求低度安全,希望保持既有的、比較穩定的生活方式、生活網絡、生活感覺。農民雖然可能向往城市生活、市民型安全,可是一旦感到缺乏安全保障,通常會更多地要求保持原有的村民生活和安全。在農村老家,至少還有那塊地做最低生活保障之用,而在城里要是出了什么偏差,現有的社會安全網卻滿足不了其需求。
相關政策和體制的制約
一些相關的政策也對農民進城的決策產生了消極的影響:
農村土地制度。農村土地使用權不能變現。無論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在城市化過程中一般是進城農民賣掉(或出租)自己的土地和房產后帶著一筆資產進城(當然也有無地農民進城),而我國《土地承包法》規定只有村民才擁有農村集體土地的使用權,辦理城市戶口也就意味著喪失了農地和宅基地的使用權且得不到任何補償。
集體資產的收益。在村集體資產的收益權和所有權沒有折股量化到人的前提下,農民不敢輕易地“農轉非”,這一問題在發達地區的城鎮和大城市郊區鎮更加突出。
計劃生育政策的差異。我國現行的計劃生育政策是按照農村居民和城鎮居民不同身份制定的,兩者有很大的差異,農民可以生兩胎,城鎮居民只準生一胎,這種差異使農民不愿進城落戶。
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價格政策。在參加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接受義務教育等社會事業服務上,農村顯得比城市要便宜,尤其是近年農村推行了免費義務教育,雖然城鄉質量有差異,但在現金不是那么寬裕的情況下也成為一些人的顧慮。
城市相關配套政策還不完善
我國的戶籍制度改革不是單一的人口管理問題,它所包含的社會性內容非常龐雜。目前突出的問題有低保制度、城鎮教育資源短缺等。如果是戶籍和社會福利完全敞開的話,該戶就會由原先的財富積累者變成財政的負擔,這是城市管理者必須面臨的現實問題之一。這里的疑問是:城市做好準備了嗎?實踐證明,若僅僅放開戶口登記和遷移管理,而戶口作為社會福利分配根據這一制度不變的話,城市化之路會發生偏差。(作者分別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博導;中國人民大學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