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訓是清朝末年山東省的一個乞丐。這個乞丐與古今中外其他乞丐最大的區別是,他從20多歲開始乞討,就發下一個誓愿,要用乞討得來的錢辦學校,讓窮孩子上學。因此,在武訓的身上有兩個側面,一是特立獨行的乞丐,二是竭心盡力的慈善家。
武訓的行乞方式五花八門,他幾乎不放過任何可以乞討的手段,除了晚上睡覺之外,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乞討。可以說,在他大半輩子的生命里,乞討是他唯一的事情。他吞石頭,唱小曲,給小孩子當馬騎,把頭發剪成現代朋克一樣的陰陽頭。
乞討到好一點的食物或物品,不舍得吃,不舍得用,都盡量變成錢,存起來生利息;一輩子沒穿過一件沒補丁的衣服,沒睡過一張正式的床,為的只是要把乞討的全部所得用來辦學。據后來的統計,武訓一生乞討到的錢財約有一萬吊,其中可能也包括當地士紳幫他放貸生利息的部分。武訓用這些錢買了幾百畝地,然后把土地租給沒有土地的農民,地租用來支付辦學校的費用。
武訓又是如何辦學的呢?他挨家挨戶地跪求孩子的家長把孩子送到學校。雖然武訓的學校是不收學費的,但是,對于很多窮人來說,稍大一點的孩子可以當作半個勞力,去上學即便不要錢也是一種損失。學校開學那天,校長和老師以及官員、士紳一起吃飯。大家邀請武訓一起上桌,但是武訓拒絕了,他甚至連餐廳房門都沒進,始終站在門外。大家便尊重武訓的心愿,退一步說,要給武訓先夾一點飯菜,讓他在外面吃。武訓說,他一輩子的準則就是從來不吃新鮮的飯菜,永遠只吃剩飯菜,哪怕變質的。
學校辦成之后,武訓已經有了很大的名氣,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好,乞討的時間不像過去那么多。他的空余時間就坐在學校的窗外,聆聽孩子們的讀書聲。有年輕老師因為貪睡晚起,誤了上課時間,武訓便一聲不響地跪在老師宿舍的門外,直到老師羞愧地趕緊去教室。下跪是乞丐武訓唯一的武器。面對他的下跪,正常人都會受到靈魂的撞擊。
1896年一個初夏的正午,人們發現武訓老死在學校屋檐下的陽光里,卒年58歲。對于武訓的死因,有人說,武訓晚年身體不好,長年乞討生涯,胡亂吃東西,早把他的胃搞壞了。但是,武訓晚年“家財萬貫”,卻不舍得花錢買藥,他撿來別人丟棄的藥丸吃,結果變質的藥丸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草。
作為一個生前就以“行乞興學”廣為人知的千古奇丐,武訓在自己的一生中,堅守著一個簡單的原則:除了維持自己最低的生命保障,決不把一分錢花在自己身上,也不花在與自己有關的人身上。武訓一生沒吃過一頓好飯,沒穿過一件好衣不說,學校辦起來之后,那些“學田”需要租出去。武訓也有兄弟和親戚,但是,武訓卻不把地租給自己的親戚,哪怕兄弟愿意提高地租他都不同意。
武氏宗親在當地也比較龐大,武訓挨家挨戶跪求窮人家孩子去上學,但是,武氏宗親的孩子一個都不收。武訓用一輩子乞討積累起來的錢財,足以把自己變成一個大地主,放在其他人身上,三房四妾很正常,但是,武訓一輩子都沒有結婚,沒有后代。雖然后來有人給武訓編了一些桃色緋聞,但都屬于無稽之談。
武訓刻意地回避親戚,甚至被人說成不近人情。他這么做究竟是為什么呢?武訓從一開始行乞就打出了今天稱之為慈善的旗號。也許,如果沒有這個旗號,他不一定能乞討到那么多錢財。別人的施舍有一部分就是沖著他的慈善旗號去的。武訓對自己、對親戚不近人情的冷漠完全就是向社會的表白,是一種證明自己清白的手段,是保護自己慈善旗號不被玷污的唯一手段。他要用這種手段證明自己沒有撒謊,他要用這種手段證明一個表面齷齪的乞丐,內心和靈魂的清白。武訓用自己的一生證明了自己對于慈善的誠信,武訓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保護著自己的名聲。
如果一個乞丐只是為了維持基本生活,根本不需要長途跋涉,從河南、安徽、陜西來到北京、上海、廣州等大城市。武訓一生靠乞討積累了那么多錢財,足跡范圍只在魯西北的兩三個縣境內。他到過濟南,是因為山東巡撫要見他,時間很短暫。武訓的一生,至少給我們兩個啟示。第一,如果一個人把一輩子的生命集中在做一件事情上,他絕對能做出常人做不到的成果。第二,慈善事業要讓人相信,必須向社會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的誠信,而不是沽名釣譽。慈善事業的誠信容不得半點被懷疑,就像眼睛容不得細小的沙子。這要靠做慈善的人,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證明。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