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經過推薦,我升入了大隊小學的“戴帽中學”。現在的學生可能大都不太知道“戴帽中學”是怎么一回事。簡單解釋,就是小學學校增設初中班。在以前的農村,這種“戴帽中學”有很多,主要是為了農民子弟能夠就近上學。
那個時候,很多地方的“戴帽中學”都會從正規中學里抽調部分老師支援,不過我們沒那么幸運。教我們的老師,統統都是小學老師。這種情況放在現在,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似乎也不是非常的不可理喻。
教我們班物理和化學的老師叫王洪章,以前在縣農機水電局工作,因為得了肺結核,退職回到了農村。現在這病根本不算什么,可那時,這病是不治之癥。王老師起初沒有當老師,在我們大隊的二隊當社員,整天就是“農業學大寨”,戰天斗地,要改變我們那兒的落后面貌。r6jENMUe/ELD26uZHQ1lVmYbuPq95A6WOeEwKj+epS8=可事與愿違,越改造地里收的糧食越少,有著“川府之國”的成都平原,居然餓肚子。就在這時,大隊小學需要一名老師,僅讀了高中一年的王洪章,在那時的農村已是大知識分子了,理所當然被推薦來教我們。
王老師能教初中的理化?說實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但人有時是逼出來的,真想不到他不但教了,而且還教得很不錯。我算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之一。有一次全公社的初中進行化學統考,共有五個班的學生,我居然考了個化學第二名。那個第一名是降級生,他已學了一遍的。王老師高興得不得了,結果就是讓我做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化學實驗。
大隊的“戴帽初中”當然沒有實驗室,也沒有實驗器材和設備。這次,王老師從公社中學要了一點,準備在班上做一次氫氧分離的化學實驗。這是初中化學中最簡單的,但我們也從來沒有做過。王老師在班上作了講解后,就叫我上講臺去做這個實驗,就是在試管中加熱二氧化錳。還叫我推薦一名助手,我當然推薦了我的鐵哥們楊明均。我雖然平時膽子大,學校的大會十有八九是我當報幕。但做化學實驗,畢竟是第一次。結果越慌越出事,把一支試管給打爛了……
下來后,我怕得不得了。實驗沒做成功都是次要的,讓我緊張的是,如果讓我賠那只試管,那可如何是好?要知道,我們家窮得連每學期二元五角的學費,都得讓我自己去掙,還有什么錢去賠呢?
還好,王老師后來并沒有批評我,還對我說,沒事,再到公社中學拿些實驗品,以后繼續做。不過,以后再沒有做過實驗了。公社中學對我們大隊的“戴帽班”說,上面沒有這筆經費。王老師的話成了空頭支票。
但我還是很爭氣的,初中在大隊讀了一年半,在公社讀了半年,就這樣,畢業時我的成績仍然高出全縣的重點高中線四十多分,語文還是全縣第二的高分,理化的成績也在前五十名內,就是數學差了點。
記得王老師給我送來重點高中錄取通知書時,他居然流了淚。他說,要是給我們更多的實驗,我們班的理化成績一定還會上個臺階,漲個幾分沒問題。我相信會是那樣的,但小學的“戴帽初中”,上面連一根試管錢都不給,這能怪誰呢?
一根試管,我記住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初中化學實驗,更記住了那個年代老師們的心血和關愛。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對化學仍然有種神往。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