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地震災區中小學生心理援助工作的思考和建議

　　〔摘要〕汶川地震發生后，從國家領導人到社會各界都高度重視和關注心理援助工作，廣大心理學工作者、教育工作者、精神衛生工作者、社會工作者紛紛行動起來，投身于心理援助行動。本次心理援助工作同搶險救災、救死扶傷工作一樣，取得了顯著成效，但也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需要我們進行總結和反思。
　　〔關鍵詞〕心理援助；心理干預；災區中小學生
　　〔中圖分類號〕G4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1-2684（2008）09-0013-03
　　
　　筆者在汶川地震后參與了多種心理援助活動。對受災的學生、教師和家長進行了多次心理講座和咨詢工作，也對一些心理援助志愿者進行了專業督導和培訓，與國內外心理危機干預的同行進行了交流和溝通。在成都、綿陽、德陽、都江堰、綿竹等地，筆者了解到了當地開展心理援助工作的一些情況，發現了一些問題，也引發了筆者對心理援助工作的思考。
　　
　　一、一場空前的心理援助行動
　　
　　地震發生后，從國家領導人到社會各界都高度重視和關注心理援助工作，廣大心理學工作者、教育工作者、精神衛生工作者、社會工作者紛紛行動起來，投身于心理援助行動。
　　2008年5月16日，針對地震災害對災區中小學生造成的心理創傷，教育部副部長陳小婭主持召開座談會，研究部署災后中小學生心理援助工作。13位來自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專家指導委員會、學校衛生防疫工作專家組及相關機構的專家和教師就災后中小學生心理援助的重要性、實施原則和方法提出了意見和建議。明確提出當前要做好以下幾項工作：面向全體受災中小學生，編寫心理援助手冊，盡快免費送到災區學生手中；著手組織專家對災區中小學教師進行心理援助工作的培訓；錄制心理健康教育優質資源光盤，供災區中小學開學時使用；教育部所屬開設有心理學專業的高等院校開通心理咨詢熱線電話和開展網絡咨詢；中國教育電視臺和中國教育報要開辟專門欄目，邀請專家開設講座、撰寫文章，為災區中小學生提供心理援助。第二天，由教育部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專家指導委員會成員組成的教育部災區中小學心理援助專家工作組即趕赴災區。在一周時間里，中小學心理援助專家工作組進行了910人次的心理培訓和專業督導，在綿陽市5個帳篷學校進行了多種形式的心理援助工作，對56個班級共2780多個中小學學生進行了心理教育活動，對六十多個師生進行了個別咨詢和團體咨詢，為災區的心理援助工作作出了榜樣。5月19日，為及時對受災群眾提供心理援助，中科院有關心理學專家通過中國教育電視臺《地震災難心理應對》節目對受災群眾和救援工作者進行心理應對培訓，為此專門成立了課題組，分層次、有針對性地提出實施心理援助的建議。同日，中國心理學會成立危機和災難心理援助項目組。中國心理學會會長張侃稱項目組準備在災區建立10個心理援助站，進行為期20年左右的心理援助工作。由中國兒基會攜手健康863網組成的災后心理援助專家團于21日趕赴地震災區第一線。這支一百多人的災后心理援助專家團由中科院心理所專家、國內二十多所重點大學及研究所的心理專家組成。5月21日，四川省教育廳下發了《災后學生心理援助指導意見》，對心理援助的任務、心理援助隊伍籌建、心理援助人員的工作要求、心理援助工作的實施原則等提出了要求。
　　汶川地震后的心理援助工作在中國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教育部、衛生部、科技部、團中央、全國婦聯、紅十字會等機構都組織了心理援助志愿者。從社會名人到普通百姓，從海外學子到國際友人都積極加入到了心理援助行列中，正是這些心理援助志愿者，在第一時間里給災區群眾極大的精神鼓勵和心理安慰。同時，也極大地推動了我國心理援助工作的開展。盡管在心理援助行動中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我們必須承認，成績是主要的、主流是好的。本次心理援助工作同搶險救災、救死扶傷工作一樣，也取得了顯著成效。我們有理由相信，在重建家園的過程中，廣大心理學工作者、教育工作者在心理重建方面將會發揮更重要的作用，將會作出更大的貢獻。
　　
　　二、統籌組織問題的思考和建議
　　
　　上個世紀末，我國在處理重大危機事件時才開始有了心理援助活動，但都是有限的或局部的，而且在應急事件管理中沒有形成較為完善的心理援助機制，致使本次心理援助行動中出現了一些問題：
　　1.心理援助工作不均衡。在某些受災地方有許多心理援助志愿者，而在一些不受關注或交通不便的地區卻很少有或沒有心理援助工作，導致了“熱的熱，冷的冷”的不平衡現象。
　　2.缺乏嚴格管理和有效協調。有中學校長反映，短短幾天時間他們已經接待了不下十個心理援助工作組了，但學校沒有收到一份援助工作計劃和總結報告，事先不知道心理援助做了些什么，心理援助后的效果又如何。相當一部分心理援助工作既沒有工作記錄，也沒有援助工作的質控和評價。有些心理援助行動與當地的搶險救災工作沒有很好地協調。
　　3.心理援助工作不完整。因各種原因，有些志愿者在一個地方僅工作一天，就改換援助的對象和地點，缺乏連續性。而有的學生（或群眾）一天曾被多名心理援助工作者問詢，不但沒有從心理上得到有效的援助，反而讓部分人產生了厭煩和拒絕心理。經常變化的心理援助不僅缺乏穩定關系，在很大程度上還會影響到心理援助的成效，而且很有可能引發學生的再度創傷。
　　4.心理援助參差不齊。因為沒有統一安排和組織，大部分心理援助工作都是自行組織的，在心理援助工作者的資質和條件、工作程序與制度、援助方式和技術等方面都比較隨意。心理援助工作者隊伍參差不齊。
　　鑒于以上情況，我們建議要加強心理援助工作的統籌組織。可以成立心理援助領導小組，統一安排各種心理援助工作，審核心理援助志愿者資格，建立工作程序，進行質量評估和監控，保證心理援助有序地進行。
　　
　　三、隊伍建設問題的思考和建議
　　
　　到地震災區的心理援助志愿者既有心理學工作者，也有心理學愛好者；既有工作經驗豐富的專家，也有正在學習心理學的熱心人。心理援助人員的專業水平和實踐能力良莠不齊。從廣義上來說，對受災群眾進行心理支持的行為都可以視作心理援助，每個人都可以進行心理援助，如一個微笑和擁抱、一句問候和鼓勵、一次牽手和慰問，都能給受災的人群以精神安慰和鼓勵，也可以說是心理援助的一種方式。從狹義上講，心理援助是一個專業性和實踐性很強的助人工作，專業人員既要有豐富的心理學、精神衛生、臨床心理學等理論知識，也要有系統的心理危機干預實務訓練和豐富的實踐經驗。同時，專業人員還須有很高的綜合素質，包括樂觀的人生態度、豐富的社會經驗、宏觀的思維方式以及良好的人際溝通能力等。
　　因為廣泛的社會需求，我國從事心理咨詢的人員快速增加，在學校、醫院和社區有了越來越多的心理咨詢員。我國培養心理咨詢的專業人員主要是通過學歷教育和職業教育兩種方式。鑒于我國目前的情況，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加強心理援助工作者隊伍建設：
　　1.甄選心理援助工作者。對心理援助工作者須按照一定條件進行甄選，包括語言溝通、學科背景、臨床經驗和實踐能力、人格特征以及年齡等條件。理想的狀態是：心理援助隊伍最好包括心理學、醫學、教育學、社會工作和精神衛生幾個方面的專業人員，各專業要有良好的配合與合作，團隊中應有經驗豐富的專家。心理援助工作者還要和學校教師一起研討學生的問題，制訂較為全面的援助方案，各有分工，且彼此配合。當發現某名學生有明顯的情緒障礙和行為問題時，就要立即請精神科醫生對其檢查和治療。
　　
　　2.形成以本地專業人員為主、外地專業人員為輔的隊伍。因為在語言溝通和援助時間等方面都存在問題，所以，心理援助工作隊伍結構要合理，安排要得當，分工要明確。本地專業人員負責安排各種心理援助活動，并采取各種有效的方式幫助學生；外地專業人員應以經驗豐富的專家為主，主要負責對本地人員進行專業培訓和實踐指導。
　　3.加強培訓和督導，形成逐級培養的模式。心理危機干預、心理咨詢和心理治療既相互聯系，又有很大區別。四川省能夠進行心理干預和心理治療的專業人員有限，所以，要對他們進行專業培訓，由國內外經驗豐富的心理危機干預專家培訓本地的專業人員，同時對他們進行專業督導。經過專業培訓的專業人員再對本地區的心理教師進行專業培訓和督導。通過逐級培訓，提高當地心理工作者的水平并建立廣泛的教師隊伍，以此來保障心理援助工作的持續進行。
　　
　　四、工作體系問題的思考和建議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人們生活正常化之后，對災區心理援助的關注和投入有可能會減少和降溫。為了把心理援助工作長期做下去，需要解決好以下幾個問題：
　　1.心理援助職業化問題。現階段心理援助主要是以志愿者的方式進行的，但從整體和長期來說，心理援助不能僅僅是志愿者的行為，而應該以職業和工作的方式來進行。例如，在學校、醫院、社區等組織設置包括心理學、社會工作、精神衛生等專業的編制，他們的工作內容以心理援助為主，這樣就能從根本上減少心理援助的短期行為，保證此項工作的長期開展。對于心理援助志愿者來說，要把心理援助作為個人職業和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而不是僅僅出于熱情和愛心，要結合自己可以付出的時間和精力，規劃好個人能夠承擔的長期任務，把心理援助和自己的職業發展結合起來。
　　2.心理援助長期化問題。目前一些心理援助的單位和個人開展心理援助工作的時間比較有限，有的是一個星期，有的是十天，有的是一個月，很少有一年或幾年以上的規劃。從行政管理部門來說，做三至五年或更長期的心理援助工作計劃，對開展本項工作具有重大意義。對于單位來說，要從人員、財力、專業資源以及援助方式等方面做比較長期的設計。對于心理援助工作者來說，也要結合本人的時間和專長做出長期計劃。因為心理援助需要一個比較長的過程才會有較好的效果，才能達到幫助學生健康成長的目的。所以，心理援助工作要長期化、制度化。
　　3.心理援助專業化問題。本次災難發生后，我國的心理援助工作成為抗震救災的重要部分，為心理學的發展提供了機會和空間。從專業角度來看，我國應大力發展應用心理學、心理衛生、精神醫學等學科和專業，多培養這方面的人才，以滿足社會需要和人們的心理需求。此外，在目前心理援助過程中，應根據學生心理創傷的不同程度以及學生心理康復的不同階段，采取專業化的方式和技巧，幫助學生克服心理挫折，適應新的生活，提高應對困難的能力。
　　
　　五、其他需要注意的問題
　　
　　本次心理援助行動提示我們，從事心理援助工作還需要注意：
　　1.心理援助的功效。心理援助是幫助人的一種方法，但不能認為受災學生和群眾的心理問題只有通過心理援助才能解決，不要盲目夸大心理援助的功效和作用。我們在調研和心理援助過程中發現，有些受災地區的教師和干部通過給學生和群眾做思想工作，幫助他們克服生活中的實際困難，也能解決一些心理問題。所以，筆者認為，思想工作也是很有必要的，尤其在理解國家政策、幫助安置工作和重建家園等方面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2.不要把心理援助局限在心理學范圍。心理援助應涵蓋多種內容，包括生活照顧、政策和資源支持、多方面的關心和幫助等。因此，心理援助應超越心理學范圍，與抗震救災的其他工作相融合，方能有效地解決災后學生的心理問題。
　　3.做好心理援助工作的效果評估。教育主管部門需要對心理援助工作進行定量和定性的評估，以保證和督促該項工作的落實和完成。接受援助的學校要對心理援助效果進行評估，包括接受幫助的學生、教師和學校領導都要對本項工作進行評估。同時，心理援助的專業機構也要定期評估工作成效。
　　4.心理援助的倫理和法律問題。隨著心理援助工作的深入開展，會產生一些倫理和法律問題，如如何維護學生的權益？如何界定對學生的保密程度，該怎樣應對學生、家長、學校等多方面的利益沖突等等。我們要預測到可能會發生的倫理和法律方面的問題，并能很好地解決這些問題。
　　以上提及的問題以及實際工作中存在的問題都是正常現象，我們的責任就是要努力地解決好這些問題，不斷總結經驗，努力探索災后的學生心理援助工作模式。這是心理學工作者的責任和使命。
　　
　　（作者系教育部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專家委員會委員。作者單位：西南民族大學心理健康教育中心。電郵：mycqy@163.com）
　　編輯/陳 虹 于 洪
　　 終校/何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