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賭窟的董事長

　　10月9日上午，位于海口市金宇路的海口市中級法院門口戒備森嚴，座無虛席的審判庭正在開庭審理海南民生燃氣（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長朱德華受賄、挪用公款一案。
　　這位曾在海南春風得意，風光一時的副廳級董事長沒能經得起境外賭場的誘惑，欠下巨額賭債，為還賭債，不惜鋌而走險，憑借職權大肆受賄，挪用公款，最終將自己賭向了犯罪的深淵。翻閱朱德華受賄、挪用公款案那厚厚的卷宗，可以追尋到他的人生軌跡。
　　境外豪賭欠巨債，債主追債泄底牌
　　今年60歲的朱德華曾任海口市人武部副政委、政委，中共海口市委委員、常委，海口市長流新區管委會副主任，海口市長流新區開發建設總公司總經理，海口市人大副主任、市人大黨組副書記，海口市燃氣集團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享受副廳級待遇。
　　正在他春風得意，躊躇滿志之際，2001年下半年，朱德華來到香港洽談項目，港商陳某將他帶到燈紅酒綠的澳門一家娛樂場所涉足了賭博。初次涉賭，朱德華也緊張、害怕過。然而，賭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后來，受到各種潛移默化的影響，朱德華變得飄飄然了。什么黨紀國法，統統被拋到腦后。再后來，朱德華便染上了賭博的惡習，他幾乎成了香港、澳門一些賭場的常客。最多一個月赴澳門賭9次。先后從深圳、海口口岸出入境120多次，涉賭達117次。
　　豈料，賭徒無贏家。這是賭場屢試不爽的鐵板規律。然而，“先贏后輸”總能勾住那些贏了還想贏，輸了想贏回，越輸越賭，越賭越輸的賭徒擴大投入去搏更大好彩的心理。朱德華也不例外，很快欠下巨額的賭債。
　　為償還賭債，朱德華不惜鋌而走險，利用職務之便，大肆挪用公款、收受賄賂用于賭博和還債。
　　盡管如此，他還是欠下澳門專放高利貸人的巨資以及朋友的借款。2007年10月，一紙有關朱德華赴港澳涉賭欠債的情況反映材料飛到了海口市紀檢委。是年12月21日，海口市紀委將此案移交給海口市反貪局。2007年12月29日，朱德華因涉嫌挪用公款被刑事拘留。2008年1月10日，經海口市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許可，對其依法執行逮捕。
　　海口市反貪局迅速組織辦案骨干，對朱德華展開偵查，幾天偵查后，辦案人員除搜集到朱德華賭博賭光了家里的錢等外圍信息，其他情況一無所獲。看來，只有立即提審朱德華，獲取有效口供，再展開外圍偵查，獲取相關證據了。
　　令辦案干警始料不及的是在審訊朱德華時，他面對年輕的辦案干警，卻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自以為借的錢不屬于受賄，賭博是個人的私事，最多是違紀。面對朱德華百般抵賴，死不認罪的僵局，辦案人員情、法并用，以柔克剛。針對他消極對抗、趨利避害的心理，歷數了朱德華為了還賭債除去他80萬元年薪外，還騙去妻子多年來的幾十萬存款，女兒為給他還賭債，四處借錢，最終男朋友與其分手。告訴他，其行為不但害了自己也毀了家庭。身為海口市委常委，市人大副主任，受黨教育多年，作為一個人民的公仆如果都去犯罪，這個社會能有公平正義嗎？
　　話音剛落，只見朱德華老淚橫流，抱頭痛哭起來，朱德華心理防線被擊潰，交待了其拆借公司資金，收受賄賂、挪用公款賭博的犯罪事實，并對其犯罪給國家、社會、家庭帶來的危害表示悔罪。
　　出借巨資索回扣，鋌而走險皆為錢
　　此案突破后，辦案人員迅速收集并固定相關證據，很快偵查終結，向海口市中級法院提起公訴。10月9日，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檢察機關指控，2000年，朱德華通過朋友，認識了海南寧龍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寧龍公司）法人代表蔣長龍（另案處理），蔣正為缺少資金開發房地產而發愁。朱德華聲稱他可以協調煤管總公司，借給蔣資金，但要求事成后，給他3—5%的回扣。蔣嫌5%太高，最后約定為3%。隨后，朱德華在董事會上提出借給龍寧公司5100萬元，用于開發海口市南航西路“瑞豐公寓”、龍昆南“國托大廈”、白龍路“商業廣場”、海甸島“海上都”等房地產項目。
　　為了規避煤管總公司屬于國營企業，不能對外借款的規定，朱德華心生一計，促成煤管總公司和寧龍公司簽訂協議，煤管總公司投資5100萬元、蔣投資數百萬元共同成立一家新公司開發房地產項目。
　　開發南航西路“瑞豐公寓”項目后不久，2002年，朱德華向蔣借錢，蔣送給朱德華10萬元人民幣。2002年下半年開發南航西路“瑞豐公寓”項目后，朱德華以歸還欠款的名義向蔣提出要錢。這次，蔣長龍沒有出面。蔣妻花某送給朱德華20萬元，并讓朱德華打借條。隨后，花某分兩次先后送給朱德華10萬元人民幣，朱德華都打了欠條。過了一段時間，朱德華向蔣再次索要回扣款，蔣以支付電梯款的名義將70萬元人民幣轉到香港富達貿易公司（以下簡稱富達公司），富達公司的符某按蔣的旨意，將轉來的該款兌換成55.78萬元港幣后，轉送給朱德華。
　　一個月后，朱德華又以女兒在香港買房的名義，向蔣索要100萬元人民幣回扣款。蔣長龍通過符某將100萬元人民幣轉到香港。按蔣的旨意，將該款兌換成90萬元港幣，交到朱德華手中。
　　2006年，朱德華找蔣借錢，蔣長龍從寧龍公司提取了5萬元人民幣，讓出納員楊某在海口椰海大酒店送給朱德華。回來后，楊某將朱德華打的借條交給蔣，2007年開發海甸島“海上都”項目時，朱德華以借款的名義向蔣索取人民幣10萬元。2007年初，朱德華收受蔣3萬元人民幣。之后，朱德華在深圳打電話向蔣索要1萬元人民幣，并將其交通銀行的賬號發到蔣的手機上，蔣又在朱德華的交通銀行卡上存了1萬元人民幣。
　　檢察機關還查明，2003年，朱德華以同樣的方式，在陳林華（另案處理）開發海口市金貿區“寶陽大廈”項目時，促使燃氣股份公司共同投資成立海南華益置業有限公司，以共同開發房地產的名義拆借2000萬元人民幣給陳。
　　2006年9月，朱德華多次給陳打電話索要回扣，陳答應只要他能批出來就給他，朱德華通過燃氣股份公司批出20萬元，財務與陳核實后，以支付工程款名義給了朱德華一張20萬元的支票。過了幾天，朱德華再次打電話向陳借款20萬元人民幣，陳林華通過海南華益置業有限公司開具署名“朱德華”的20萬元現金支票，送給朱德華。朱德華將該款用于歸還個人賭債。不久，朱德華與陳喝茶時，陳讓其打下20萬元借條。
　　盡管朱德華掩耳盜鈴，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沒有逃脫被法律制裁的失敗命運。案發后，他寫下的張張借條成了他索取賄款的有力證據。
　　88萬被挪用賭向深淵不知險
　　據辦案人員披露，作為海南民生燃氣（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海南煤管總公司的黨委書記和法人代表的朱德華，年薪80萬元，每年還有15萬元的借款額度。按規定，他借款由財務總監審批，由于是董事長，多借款項，財務總監也不敢多問，致使他借款數額達200多萬元。朱德華在法庭公訴時稱，向蔣、陳索取的款項，基本用于還款，2004年3月前欠款還的只剩下4萬元。但隨著賭博輸錢，朱德華又開始挪用公款。
　　檢察機關查明，從2000年—2007年期間，朱德華多次前往香港、澳門賭博，往返港澳達120次。
　　為歸還賭債和籌集賭博資金，朱德華利用職權多次以辦理公務的名義，從煤管總公司借出公款。經查，2000—2007年間，朱德華從煤管總公司借出公款88萬多元，全部用于賭博及還債，至今未能退還。
　　對于公訴人指控的上述事實，朱德華在法庭強行狡辯，有借條的55萬元，不屬于受賄，屬于借款，其余款項為事先約定的回扣。
　　
　　公訴人當庭宣讀了朱德華在反貪局的供詞和自己寫的受賄情況的書面材料。材料顯示，朱德華供認，這些錢是蔣、陳兩人對他幫助的感謝，他根本就沒想還。對于這些錢的用途，他辯解稱都還公款了，并沒有用于還賭債。并稱在2004年3月前，他參賭一直贏錢。
　　不過朱德華的辯解顯得蒼白無力，沒有人相信他到港澳賭博100多次會贏錢。審判長多次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最終，他辯來辯去，卻辯不過鐵的事實，翻來翻去卻推不翻確鑿的證據。
　　檢察機關認為，被告人朱德華身為國有企業的負責人，無視國法，利用職務之便，收受港幣145.78萬元，人民幣99萬元，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賄賂數額巨大，應當以受賄罪追究其刑事責任；挪用公款人民幣88萬多元用于賭博及還債，數額巨大且不退還，其行為已觸犯相關刑法，應當以挪用公款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法院開庭審理后，將擇日進行宣判。
　　朱德華自幼喪父，幼年生活十分貧苦。他在海南中學讀書，是靠政府的助學金完成學業。參軍后，軍隊的這座大熔爐給了朱德華很好的鍛煉，也為他今后的地方工作鋪墊了基礎。
　　朱德華說，轉業到地方不滿兩年就當上市委常委。當時他年僅38歲，別說在海口，在全國也稱得上是年輕干部。據他自己透露，到燃氣股份公司工作年薪高達80萬元。然而他并不知足，“我沒有珍惜這一切，染上了賭癮，毀了我的一生，給家庭帶來極大痛苦，給工作帶來損失，給社會帶來巨大的影響”。當他提到家里近九旬的老母親，便淚流滿面，不能自制。
　　站在被告席上接受審判，朱德華聲稱自感“慚愧、悔恨”，他愿意接受法庭代表人民對他的審判。
　　朱德華最后陳述，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將付出慘痛的代價，他愿接受法律的審判，同時請考慮他是個60歲的老人，患有高血壓等疾病，并能主動交代問題，也為公司的發展做過貢獻，希望能在量刑時獲得從寬處理。
　　大案告破發人思，亡羊補牢猶未晚
　　這起發生在椰島上市公司——海南民生燃氣（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長受賄、挪用公款案，雖已順利偵破，開庭審理，尚待判決。但掩卷沉思，我們的心情難以平靜。
　　朱德華犯罪，固然是他主觀因素所致，但縱觀全案，對民生燃氣（集團）公司管理失控，缺乏監督也是促使他貪斂錢財，涉足賭場，墮落下水的“催化劑”。朱德華隨心所欲地挪用88萬余元公款就是管理失控，無人監督的最好的例證。他在燃氣公司官最大、權最大，多次挪用公款，拆借公司巨資，誰去監督制約他？按財務管理規定，出納、會計、辦事員是一種互相監督制約的關系。但在燃氣公司都得服從朱德華，不然，飯碗可能就會丟掉。
　　亡羊補牢猶未晚。此案再一次警示我們，監督不能缺位，沒有監督的權力，必然導致腐敗。
　　（作者單位：海南省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