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仇人,他們曾經感情融洽、親如兄弟;說是親人,他們后來卻反目成仇、敵視冷漠……最終,他的匕首刺進了他的胸膛。
一個善良的女人,兩個原本善良的男人,卻因為一段失衡的情感糾葛,釀成悲劇——
夫妻資助同鄉大學生,
他誓要留下“報恩”
張城和妻子李曉敏都是河南汝南人。張城原在鄭州一家飯店做大廚,廚藝很不錯。1999年,夫妻倆帶著兒子來到河南一所大學門口開了家飯店,由于飯菜經濟實惠,味道又好,很受大學生們的歡迎。
2000年11月的一天,飯店里來了一個高大英俊的小伙子。李曉敏聽出對方的口音,詢問他是不是汝南人,對方靦腆地說是。經過交談,李曉敏得知小伙子名叫陳勇,是這所大學的新生,入學剛兩個月,他的家和李曉敏老家相距還不到兩公里。
有了同鄉之緣,李曉敏和陳勇聊了起來。隨著交談的深入,李曉敏知道了陳勇讓人同情的身世。他是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被善良的養父收養。2000年9月,陳勇考上了大學。但就在他高考前夕,養父因病去世,他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哥哥姐姐們給他湊的。本來,他是不舍得來飯店吃飯的,但這天是養母的生日,他對已六十多歲的養母甚是想念,于是一個人來到飯店,要了兩個菜和一瓶啤酒,獨斟獨飲……
李曉敏聽了陳勇的故事,有些心酸。細細算起來,他們還扯得上是遠房表親,于是她讓陳勇以后叫她“表姐”。李曉敏喊出在廚房忙碌的丈夫與“表弟”相見。張城得知陳勇的身世也頗為同情,他說:“考上大學不容易,你好好讀書。以后,你有什么困難就來找我們。我們能幫則幫,你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
此后,陳勇便經常來飯店。只要得知他有困難,張城、李曉敏夫婦就盡力幫助,勤快的陳勇在完成學習任務之后,也主動到飯店幫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他們的關系變得異常親近。張城、李曉敏夫婦把陳勇當成了自己的兄弟,幾乎承擔了他全部的生活費。2003年,陳勇上大三時,他幾乎已成了這個家庭的一員,他在學校里談的一個女友也成為這個家的常客。
2004年上半年,即將畢業的陳勇開始四處應聘,可想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太不容易了,他又想考研。張城、李曉敏建議他一邊積極應聘,一邊復習迎考,可以到他們飯店來吃飯,而且飯店還有多余的房間,他也不用出去租房。陳勇接受了他們的建議住進飯店,一邊應聘工作,一邊復習考研……
2004年10月8日,張城開車回老家看望父母。下午,李曉敏突然接到來自汝南的電話,說張城出了車禍。李曉敏慌了,一時間手足無措。陳勇得知情況之后,立刻陪她趕到醫院。
張城全身多處受傷,頭部和面部尤為嚴重。直到入院第七天,他才在醫生的全力搶救下清醒過來。然而,他的兩只眼睛卻因此失明。
車禍是張城開車過快造成的,責任全由他自己承擔。車禍之前,張城和李曉敏剛用幾年的積蓄買了一套房子,為籌措醫療費,李曉敏不得不把房子賣掉。
11月初,張城出院后,李曉敏不但要打理飯店的生意,還要照顧年幼的兒子和失明的丈夫,每天忙得心力交瘁,身體日益消瘦下去。見此情形,陳勇十分心痛,于是停止求職和復習考研,全身心地幫助李曉敏打理她這一家賴以生存的飯店。起初,張城和李曉敏拒絕陳勇的幫助,因為讓一個大學畢業生窩在小飯店打工,他們實在于心不忍。在多次勸說陳勇無效之后,也只好聽之任之。他們心里清楚,張城失明了,這個家非常需要陳勇的幫助。既然他如此堅持,一時也沒有找到工作,張城提議將飯店利潤的三分之一分給他,但遭到陳勇斷然拒絕。
2005年初春,因整天在飯店忙碌,陳勇沒有參加考研,女友卻順利考上了一所大學的研究生。當女友問他以后如何打算時,陳勇明確地告訴女友,自己絕不可能扔下這個家庭不管,因為這個家庭曾經有恩于他。在這么危難的時刻,他要暫時將這個家庭撐起來!女友既被他這種“報恩”的行為感動,又為他的前途而擔憂。
從同情到狂熱的愛,
“報恩”變成“乘人之危”
房子賣掉之后,張城一家也只能住在飯店里。2005年3月上旬,張城和兒子雙雙高燒不退,吃了幾天藥仍不見好轉,只好一同住進醫院。李曉敏每天既要張羅生意,還要照顧病床上的兒子和丈夫,疲憊不堪。一天午后,陳勇見李曉敏從醫院回來后情緒低落,想安慰她一下。他輕輕推開門,看見她正在哭。李曉敏本是一個非常要強的女人,丈夫發生車禍之后,她雖然痛苦,但在外人面前從沒掉過眼淚。陳勇把手放在她的肩頭,試圖安慰她。李曉敏最初并沒有發現背后有人,當她轉身發現是陳勇后,一下抱住了他,把臉貼在他的胸口,放聲大哭起來。那一刻,陳勇也不禁淚流滿面。
幾天后,李曉敏從樓上向下搬東西時,不慎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左小腿骨折。陳勇在醫院陪護了她很多天,令李曉敏十分感動。李曉敏幾次勸說陳勇去找工作,可固執的陳勇就是不愿離去。
李曉敏賣房的錢,除搶救丈夫之外,還剩下一些。2005年5月,她根據陳勇的建議,重修了飯店的門面,增設了單間雅座,并聘請了一個手藝好的廚師。這下子客流漸增,飯店月利潤竟然翻了一番。李曉敏非常驚喜,要把這多出的利潤分給陳勇,陳勇說什么也不愿要,竟彎腰抱住了她。一切來得太突然,李曉敏紅著臉,奮力推開陳勇,罵了他一句“混蛋”后,匆匆地跑出了房間。
以后很多天,李曉敏都感到不自在,陳勇也不敢正視她一眼。半個月后,李曉敏才恢復常態。她心想,陳勇那樣做也許只是一時沖動,他的女友年輕漂亮,又是研究生,而自己已經28歲了,又是從農村來的,他沒有理由喜歡上自己。因此,李曉敏并沒有把那天發生的事放在心上。
2005年10月8日,是陳勇25歲生日。這天晚上,李曉敏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與張城還有飯店的十多個員工一起為陳勇慶賀生日。大家一直喝到深夜,張城喝得爛醉如泥。安頓好丈夫后,李曉敏來到陳勇的房間,想看看他有沒有醉。讓李曉敏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她剛一進房間,陳勇就一下子把她抱了起來。她想喊叫,卻怕驚醒了隔壁的丈夫,不得不放棄掙扎……
事后,李曉敏羞愧難當。她準備離開陳勇住的房間時,陳勇猛地跪在她面前說:“表姐,我不是人!但我知道,表姐夫眼睛瞎了之后,你很痛苦,也很辛苦。我早就愛上了你。表姐夫已經配不上你了,你離婚吧,我們結婚好嗎?”李曉敏沒想到陳勇會說出如此荒唐的話。那一刻,她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哭了。
陳勇為了讓李曉敏相信他的愛,竟找出一本日記,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對她的愛慕。李曉敏只覺得害怕,也感到很不解。她想,難道是因為陳勇從沒有得到過親生母親的愛,才愛上她的嗎?不管怎么樣,讓她拋棄殘疾的丈夫,她于心何忍?根本做不到!
幾天后,李曉敏卻再次被陳勇拉進他的房間……有了兩次肌膚之親后,李曉敏終于失去了理智,開始尋找一切機會和陳勇頻繁約會。怕被張城發現,后來他們干脆在飯店附近秘密租了一間房。
李曉敏又變得神采飛揚了,不但刻意地打扮自己,而且恢復了以往的開朗與自信……對于妻子的變化,張城起初也很高興,但是他慢慢感到某種不正常,于是向陳勇打聽妻子在外面的交往情況。陳勇卻回答:“表姐畢竟還年輕漂亮,而你又不能像原來一樣給她正常的生活,那她就該有自己的生活。”
陳勇的回答,讓張城對妻子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開始處處留意妻子的一言一行。在夫妻生活上,他明顯感到妻子的被動和敷衍。
2006年3月的一天凌晨,張城從睡夢中醒來,發現妻子不在身邊。由于李曉敏經常在這個時間出門采購蔬菜,因此張城并沒怎么在意。然而,當他上衛生間路過陳勇的房間時,卻聽到里面一陣異樣的聲響,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仔細傾聽,一個女人的聲音竟是那么熟悉……他的頭似乎要炸開了,血立刻涌上頭頂,恨不得一腳踹開陳勇的房門。然而,家丑不可外揚,張城還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欲哭無淚。
經過幾天痛苦的思索,張城向李曉敏提出離婚。見李曉敏一臉驚詫和茫然,他明確地告訴李曉敏,他知道了她和陳勇之間的私情,他相信陳勇是真心愛她的,自己眼睛瞎了,不該拖累她!丈夫的話,讓李曉敏羞愧不已,她“撲通”一聲跪在丈夫面前,痛哭著保證以后再也不跟陳勇來往。
張城渾身顫抖。其實,他何嘗想離婚?妻子賢惠而善良,他雙目失明后,幾乎成了個廢人,成了累贅。可一年多來,李曉敏不僅沒有嫌棄他,還對他體貼入微。他既感動,又深懷愧疚。妻子既然發誓要與陳勇斷絕往來,張城最終還是原諒了妻子的出軌。
之后,李曉敏悄悄地告訴陳勇,丈夫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系,讓他最好離開飯店,去外面找一份正式工作。陳勇沉吟片刻后,要李曉敏下定決心與丈夫離婚。為表示自己的堅決態度,陳勇居然把女友叫來,當著女友的面,告訴她自己已愛上了李曉敏,要跟她分手。李曉敏頓感無地自容,陳勇的女友則哭著跑開了……
一段時間過去之后,見陳勇仍沒有離開飯店,并繼續掌管著飯店的經營,張城再次向妻子提出離婚。可是,當李曉敏問他離婚后何去何從時,張城哭了。李曉敏也哭了。她告訴張城,她知道他很委屈,可陳勇要是真的走了,誰來幫她打理飯店?她一個弱女人怎么能挑起這樣的家庭重擔?聽了李曉敏的話,張城悲憤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荒唐“三角戀”危機四伏,
悲劇收場
此后,李曉敏和陳勇的關系漸漸公開化,在飯店員工面前也不再刻意掩飾,他們更加頻繁地約會,有時陳勇夜里還故意不讓李曉敏回家。張城的心在滴血,然而他已經無法左右局面。
李曉敏處在矛盾之中。丈夫和陳勇都給她了巨大的壓力,她狂熱地愛著陳勇,卻無論如何也不忍心拋棄丈夫。可是陳勇卻一次次要李曉敏盡快離開張城,跟自己結婚。李曉敏明確地告訴陳勇:“我愛你,但我絕不會丟下丈夫不管!”同時她也明確地告訴丈夫:“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但你不要干涉我和陳勇的事。”
李曉敏把自己的這一想法告訴陳勇,陳勇卻暴跳如雷:“我可以把張城當成自己的哥哥,照顧他一生,但你必須和他離婚!”李曉敏哭著說:“我做不到!”
2006年12 月,李曉敏為躲開陳勇的糾纏,和丈夫在遠離飯店的黃崗寺,租了一套三居室的住房,但陳勇隨后也追蹤而至。就這樣,在雙方不斷的妥協下,征得張城的同意,陳勇在春節過后也搬到了這里。
李曉敏自以為協調好了兩個男人尖銳的對立關系。但此時,陳勇對張城的感激已經很淡了,兩人同處一室,卻根本不說話,相互把對方看成了“仇敵”。不久,陳勇更是步步緊逼,警告張城與李曉敏不準再有夫妻生活。
對于張城,這是何等奇恥大辱啊!2007年4月,在與陳勇發生了一次爭吵后,屈辱而絕望的他偷偷服下了二十多粒安定片,幸虧被李曉敏發現,及時送到醫院搶救,才將他從死神手里拉了回來……
在三人的關系陷入混亂時,飯店的生意卻相當紅火。陳勇決定新開一家饅頭店,李曉敏當然支持。她投資近十萬元,饅頭店于2007年7月27日正式開業。
為慶賀饅頭店開業,李曉敏和陳勇當天晚上喝了很多白酒,直到次日凌晨,才離開飯店回到家里。此時,獨自在家的張城還沒有入睡,聞到李曉敏一身酒氣,他慌忙過來攙扶,但他的手無意之中觸到了李曉敏的胸脯。陳勇見狀,當即推了一把張城,幾乎將他推倒在地上。李曉敏大聲指責陳勇:“你對他不要這么野蠻!”說完之后,傷心的她走進兒子的房間睡覺。
陳勇仍然對張城不依不饒。半小時后,見李曉敏已昏昏睡去,喝得醉醺醺的陳勇把張城叫進自己的房間,讓他趕緊與李曉敏離婚。“如果再看到你跟李曉敏拉拉扯扯,我就把你殺了!”
無邊的恥辱再次涌上心頭,張城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這時,他的手剛好碰到茶幾上的一把菜刀,于是他悄悄地拿在手里,憑著感覺舉起菜刀,向斜躺在床上的陳勇狠命地連連砍下去……張城雖什么也看不見,但這幾刀,卻正砍在陳勇的頭部和頸部,讓他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呼救……
當張城感覺陳勇已經不再動彈時,他才扔下菜刀,恐懼而又茫然地坐在地上。十多分鐘后,他敲開了妻子的房門,告訴她他把陳勇殺了。
李曉敏大驚失色,連忙來到陳勇的房間,見陳勇身邊流著大片鮮血,她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她用手試了試,發現陳勇還有呼吸,慌忙撥打了急救電話,并用毛巾按在陳勇的脖子上止血。
然而,當急救醫生趕到時,陳勇已經死亡。這時,張城反倒顯得很平靜,懇求李曉敏報警。在被警方帶走的那一刻,張城對妻子說:“曉敏,我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帶好我們的兒子!”
當天,張城被刑事拘留,8月9日被執行逮捕。2007年12月5日,此案在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庭審,吸引了不少市民前來旁聽。法庭上,張城沒有過多地為自己辯護,他一再表達對妻子深深的歉意。在最后的陳述中,他強調說:“我妻子和陳勇其實都是好人,希望大家不要譴責他們。”
2008年3月11日,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判決:受害人陳勇有過錯,被告人張城有自首行為,認罪態度好,因此酌情對其從輕處罰,最后判決張城有期徒刑15年。
記者采訪相關法官時,法官指出:張城夫婦因善良而資助陳勇,陳勇因憐憫而幫助丈夫殘疾的女主人打理生意,善良和憐憫,本是令人感動的美好人性!但可悲的是,陳勇因憐生愛,毫無道德觀念,從“報恩”最終演變成“乘人之危”,加上女主人又不能正確處理三人之間的感情,致使三人陷入荒唐關系不能自拔。要知道,同情是不能代替愛情的,婚姻更是嚴肅而神圣的事情,這個血的教訓值得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