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的女人,一雙熟悉的眼睛,一個奇怪的電話,把他卷進了一個可怕的陰謀……
[舞會]
陳景第二次見到葉清霜,是在那一場旖旎的舞會上。當時,葉清霜穿著一身純白的唐裝,高貴優雅。他以為從沒見過她,卻感覺某種別樣的熟悉。他幾乎以為自己對這個女人一見鐘情了。
不過,他很快看到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那個人他認識,辛承凱,凱地房地產公司的老總,身家千萬的成功人士。
關于他,陳景也聽過些傳聞。據說他可稱得上絕世模范丈夫,對太太絕對專一。只是太太雖麗質天生,卻體弱多病,所以不常于社交場合出現。那他今天這位女伴又是誰呢?旁邊有人和陳景一樣驚奇地自語道,奇怪,辛承凱今天竟然把他太太葉清霜帶出來了。
原來,她就是久聞其名的葉清霜。
辛承凱一直坐在她身邊,寸步不離。辛承凱的表情很溫柔。但葉清霜似乎很冷漠。
直到散場,陳景才想起自己的確曾經見過葉清霜。辛承凱幫她圍圍巾的時候,她突然地抬起了眼。她的眼神里充滿驚恐,目光顫抖著,就停在了空氣中。
這雙眼睛!陳景感覺到一束白色的光芒撲進了他的胸口,如同鋒利的刀刃。
這雙眼睛,他多么熟悉。
[奇怪的電話]
葉清霜的眼睛一直在陳景腦海里,揮之不去。他曾經多次夢到這雙眼睛。在夜色里,混雜著雨水和血腥的味道。這雙眼睛里包含著絕望、仇恨、苦澀、不甘、解脫……它們凝聚成可怖的質感,他不堪重負,夜半驚醒。
原來,這雙眼睛的主人,叫葉清霜。
她本是藝術學院的舞蹈教師,但嫁了辛承凱后便安心在家做起了太太。據說這幾年身體不好,去年還出了車禍,傳聞說失去了記憶……不過誰也不知是真是假。回想著從朋友那里探聽來的情報,陳景只覺莫名焦躁。
中午11點,手機響。
一個女聲說,你好,是花卉市場技術部嗎?我是葉清霜。上周買的鶴望蘭出了問題,請下午派人來一下。我住在華林道幽曲苑凝夢園。
陳景愣了一下,下意識道,小姐,你打錯電話了吧?沒錯。先生,拜托你請務必來一下。她的語氣那么急切。陳景猶豫了幾分鐘,終于開車離開公司。
陳景行駛在華林道上時心煩意亂。
半年前,他也是在這條路上遭遇了一場噩夢。那晚下著雨,路面打滑。突然,路邊的樹叢里沖出來一個女人。待他反應過來踩下剎車,她已被撞倒在地。她的身下沁出鮮血,被雨水沖刷成粉紅色,她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望著天空。
他的心完全地慌了。他下車,搖晃她的身體,極力地呼喊著。可是她沒有反應,眼睛里只有絕望、仇恨、苦澀、不甘、解脫……他想她是不是死了。這念頭讓他顫抖起來……他狠狠咽了口唾沫,跳上車,逃也似地飛馳而去。半年來他一直不敢再上華林道。
可是萬幸,她竟然還活著。不過,她失去了記憶?她又為什么用一個奇怪的電話來約他?她認出他來了么?
開門的是個接近五十歲的阿姨。她滿臉狐疑地不讓陳景進門。陳景想起葉清霜說的話,便道,我是花卉市場技術部的,來檢查鶴望蘭患病的情況。
然后陳景在二樓涼臺見到了葉清霜。她站在一株華美的鶴望蘭前面。你看,它壞了。她伸出手,他看見她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有不止一處的青紫傷痕。他上前一步,突然聽見她在耳邊呼吸一樣的低語,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否則為什么只見一眼就不能忘記你呢?
他還未開口,她便站直身體。他注意到那個阿姨一直在警惕地看著他們,聽他們的談話。之后,葉清霜一直在談花。直到他離開,她才飛快地把一封信塞進他手里。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葉清霜是個絕望的女人。
久遠的事情她不記得了。她只記得某天她醒來,發現周圍的一切全是陌生的。有一個男人自稱是她的丈夫,可她完全不認識他。他告訴她,她出了車禍,所以丟失了記憶。
他對她溫柔體貼,無微不至。于是,她想努力去愛他。可是,她卻發現他是個心理變態的男人,他不允許她有朋友,不允許她參加社交活動,不允許她出門。她跟任何男人說話超過三句他都要發狂。他發狂起來就毆打她。當然都是在沒有人看到的夜里。不管她怎么哀求他都不會停手。可是他疲倦后卻會抱著奄奄一息的她說愛她。他說自己是太愛她了,太怕失去,才會這樣不停地傷害她。
他向她要求絕對的順從和坦白。他說將永遠只愛她一個。這讓她不寒而栗。
她逃不掉,也無處可逃。他雇了一個阿姨監視她。他對阿姨說她有精神病,每天都不讓她出門。
那天的那場舞會,要不是阿姨臨時請假,他不愿意讓她一人在家,她還沒有機會走出那棟房子。
可是,不知為什么,陳景給了她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他是一顆火星,能照亮她空洞無物的往事。她說不清楚為什么,只覺得自己要認識這個男人,所以在舞會上裝作無意地問了陳景所在的公司,然后通過“114”找到了他。
那是因為我是她失憶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吧?看完信,陳景在黑暗里點了一支煙。莫非我能喚起你的記憶么?可是那又怎么樣?他的心隱隱地痛起來。
[尋找記憶]
辛太太這些天很奇怪,竟然玩起了玩具賽車。她把車子拆開,把里面的齒輪磨得锃亮锃亮的。那眼神看起來是真的瘋了。在辛家做事的劉阿姨想。
劉阿姨總是在早上9點出門買菜,大概去一個小時。當然,走之前她會把大門小心地鎖好。她走后不久,陳景就從華林道旁快步走出,來到辛宅前。他掏出一把鑰匙。之前葉清霜在那封信里給了他鑰匙模型。當他打開大門,她像一只鳥兒一樣飛了出來。她那么美。盡管,臉上帶著一抹病態的色彩。她微微笑著,并不說話。陳景發覺自己心底的某處在緩緩抽動著。
他不知道自己此舉是對是錯。但他無法置葉清霜的懇求于不顧,他發現這個女人已經觸動了自己心底的某個地方。從那天起,他每天早上避人耳目地去見她。她的記憶因他而失,她渴望把它尋回。也許,辛承凱根本不是我的丈夫。她執拗地說,等我想起一切就會發現,遠方有個愛我的男子在等著我,我還有幸福和自由……陳景心酸。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三年前葉清霜與辛承凱的婚禮盛大風光,眾人皆知。
然而,某天他送葉清霜回去的時候,看見本已上班去的辛承凱站在幽曲苑外。他的神色陰冷得如同冰刃,漫著重重的殺意。身后的葉清霜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然后昏了過去。
[醫生的建議]
你就不想說點什么?辛承凱問陳景。
我和她,其實沒有什么的。當陳景發現辛承凱凝重的表情時,恐懼感讓他急切地想要為自己開脫,我只是想幫你太太恢復記憶,因為我就是當初撞傷她的人……
哦?辛承凱停了下來。
真的嗎?照看葉清霜的女醫生蘇丹正巧下樓來。辛先生,你太太的昏迷只是因為驚嚇過度。不過如果這位先生說的是真的,就能重新模擬車禍時的場面,也許能刺激辛太太的大腦皮層,達到恢復記憶的目的。
[殺]
辛承凱采納了醫生的建議。
清霜?你知道為什么我還沒有殺了他嗎?他捏著瑟瑟發抖的妻子的下巴,輕聲地問。因為,你的記憶也是屬于我的。
模擬現場實驗定在兩天后的深夜。
車禍是在夜里兩點發生的。那天下著大雨,而兩天以后的夜晚,也下起雨來。
按照約定,辛承凱和葉清霜先到當初發生車禍的地點,等陳景駕車自她面前飛速駛過。按醫生的說法,這樣相似的場景模擬能最大限度地喚起葉清霜的記憶。
陳景的灰色別克飛馳在華林道上。半年前,也是這樣的雨,也是這樣的夜,這里發生了一場車禍。今天,他仿佛覺得自己要奔赴一個未知的地方。
盡管不安,可他沒有停下。
次日,市晚報頭條報道:本市知名企業家辛承凱死于車禍,肇事人已被捕。
[葉清霜的秘密日記]
終于從地獄般的生活中解脫出來,喜極而泣。
那個晚上,出門之前劉阿姨給辛承凱和我做了暖身的湯。我在他的湯里放了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少量三唑侖。在到達預定地點的時候,藥效發作了。我把辛承凱拖動到路的中央。這個偏僻的地方,如此深夜很少有人出現。除了陳景。他正奔赴這里。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以為我只是想要尋回丟失的記憶,不知道我已將一枚鋒利的齒輪安放在他的剎車油管旁。辛承凱安靜地躺在華林道的路面上。等到發現他的時候,陳景會同時發現自己的剎車失靈了。
是的,我沒有失憶。我只是不想再回憶過去的一切。與辛承凱戀愛時的甜蜜和婚后暗無天日的生活,是我無法面對的,我寧愿裝成什么也不記得。我逃過,可無論多遠,總會被他找到。而每一次,都更變本加厲。
這場謀殺我已經策劃了很久。
我的某一次逃跑,遭遇了一場車禍。也許這注定了我要用一場車禍來終結這一切。那個名叫陳景的男人,仿佛是上天賜予我的一個機會。也許他本可以不必卷入這場紛爭,如果他足夠膽小怕事的話……
陽臺上,開了兩個月的鶴望蘭已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