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和男人

馬強呆了一下，紅了眼圈，把陶小然一把拉進了懷里。陶小然在他的懷里幸福地閉上了眼睛。他的身上，是家的味道，愛的味道，好男人的味道……

1

陽臺外面掛的那件衣服，陶小然一進小區就看到了。她的心“咯噔”一下，莫名地發慌。

那件衣服是男人的舊夾克，黑色的。衣服掛在這里是什么意思？男人掛的還是女人掛的？

陶小然家住在二樓。那件黑色的舊夾克就掛在她家陽臺外的欄桿上。誰會費勁地用她家的欄桿當曬衣繩？這擺明了是個惡作劇，或者陰謀。

傍晚下班回家，她眼睛是不想往陽臺上看的，但目光卻準確無誤地落在那件衣服上。她的心仿佛從碎裂的薄冰上瞬間跌進暗流，她的頭頂著薄冰，她出不去，也喘不了氣，一喘氣，就會被水嗆到。

越不想去看的東西，心里大概就越想看。就像陶小然不去想杜康，但杜康卻頻繁地出現在她腦海，令她心煩意亂。

進了房間，找了十分鐘也沒有合適的工具。她氣得不行，難道離了前夫馬強她什么都做不了？以前在家里，什么都是馬強做，她只負責享受。離婚后的陶小然發現自己很弱智，水龍頭漏水了，任由它漏著；馬桶抽不出水，她就用盆接水沖廁所；現在陽臺外掛的一件舊衣服也難住了她。

她發狠了，一定要自己解決這件事。終于，她在壁櫥里找到了鉗子，捏著鉗子夾住欄桿上的衣服架，像提著一枚定時炸彈，她迅速松開鉗子，讓那件衣服掉了下去。

2

夜里，陶小然一直盯著窗外，難以入睡。她害怕，害怕半夜有人爬上她的二樓窺視她。雖然窗戶外面安了欄桿，但她還是有說不出的恐慌。誰知道窗簾后是怎樣一雙變態的眼睛呢？

第二天早上，陶小然一起來就拉開窗簾向外看。她頓時目瞪口呆。有一件夾克又掛在她窗戶外，但不是被陶小然扔掉的那件，這次換了件米黃色的，舊的，男人的。

陶小然觸電一樣拉上窗簾，她渾身發冷，她猜不透誰會這么陰險地對她。她的腦子飛轉著，想自己二十七年的生活里得罪了誰。終于想出兩個人來，前夫馬強和情人杜康的妻子周琳琳。

嫁給馬強是因為杜康。陶小然和杜康在大學里相戀了四年，但畢業時卻因為去留問題鬧崩了。都是獨生子，雙方父母都讓他們回自己的老家，兩人為此鬧了幾個月。其實陶小然為了愛情想妥協的，可看到杜康一直向著他自己的父母說話，一點也不體諒陶小然的父母體弱多病，她的心就冷了，終于兩人以分手告終。

陶小然最后還是沒回老家，她在應聘工作時，認識了招聘的主管馬強。馬強有兩套房子，馬強對她好，還把她父母接到城里他的另一套房子里住，她就嫁給了馬強。但結婚后，她卻越來越發現自己不該嫁給他。馬強憨厚木訥，不擅言辭，缺少情趣，兩人基本沒有共同語言。

陶小然眼里的亮色一點點地黯淡了。她覺得自己如同一朵花，汲取不到想要的營養，正在一天天枯萎凋謝。

跟杜康相比，馬強沒有優點，除了那些對陶小然無原則的好。但陶小然在與杜康重逢后，覺得馬強對她的好已經不算好了……什么也比不上杜康給她的愛情激情更好。

3

“我回去想找你時，卻發現你那么快就嫁人了。你好狠的心。”杜康捏著陶小然的臉蛋，捏著捏著，就改成撫摸，然后眼淚一滴滴地砸在陶小然的臉上。

彼時，兩個人再度重逢，在賓館寬大的床上纏綿。身體是熟悉的，心靈是相通的，一個細微的動作，對方就知道下面應該做什么，怎么做，才能讓對方更激越。兩個人的身體嫻熟地連綿不斷地做完整套動作，然后相擁而泣。

其實，杜康也沒有離開這座城市，他的父母后來想到有點強人所難，就放了杜康一馬。

沒有比愛情更能讓女人舍生忘死的了。陶小然義無反顧地外遇了。惟一不足的是杜康也已經結婚了?！翱匆娔憬Y了婚，我也死了心，再沒有戀愛的力量了，就跟一個對我很好的同事結婚了?！倍趴递p描淡寫說著這些事，不帶有一點感情。

陶小然懂得外遇的原則，在不破壞家庭的前提下，兩個人的地下情經營得風聲水起。每周的周三周五，晚上下班，杜康來接陶小然，先去吃大餐，喝紅酒，預熱身體后，直奔賓館開房，進行身體的盛宴。

陶小然光鮮起來，臉色紅撲撲的，皮膚被愛情滋潤得細嫩潤滑，眼里閃爍著明亮的光澤，仿佛年輕了十歲。同事都笑著對陶小然說：“你怎么結婚好幾年了還這么水靈，像新婚似的?！边@話說者無心，作為他們主管的馬強聽到了，認真地看了自己的妻子兩眼。

馬強撞開賓館的房門，看見房里的兩個肉團抱在一起，他發出一聲慘叫，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那聲慘叫震撼了陶小然。之前她不是沒想過被馬強發現，但她認為馬強不懂愛情，發現了正好離婚。但馬強的那聲慘叫，顯然是個懂愛情的人受傷慘重的聲音。陶小然慌張地穿好衣服，來不及跟杜康說再見，就急急地跑出去追馬強，但沒有追上。

當晚，馬強破天荒地一夜未歸。

4

周琳琳找到陶小然的公司，陶小然正坐在會議室的后排發呆，想著怎么解決和馬強的婚姻。周琳琳徑直走到陶小然面前，扯了她的頭發，兩人扭打在一起。

是馬強分開她們的。馬強把周琳琳推開，把陶小然藏到身后，大聲對周琳琳說：“有話好說，別動我老婆！”

“她一個偷我老公的壞女人你還護著她，你是不是男人？”周琳琳怒氣沖沖。

陶小然趁他們分神的時候跑出了公司。她想找個車撞上去，但大街上這陣子突然一輛車也沒有。等終于過來一輛車時，陶小然已經想明白了，索性豁出去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再見到杜康是兩天后，卻恍如隔世?？吹蕉趴党錆M血絲的眼睛，想必已經遭受了潑婦周琳琳的折磨。陶小然眼圈紅了，她握住杜康的手說：我要離婚，嫁給你。杜康卻一哆嗦，沉默了，猶豫了半天說：“她是我上司，還有，我的兒子都一歲半了……”

杜康聲音雖小，陶小然聽了卻如遭雷擊。原來不是普通的同事，是上司，兩人還有兒子了。怎么以前杜康沒說過這些呢？陶小然這回徹底死了心。

辭職，離婚，陶小然一天之內做了這兩件事。馬強死活不肯離。但陶小然不想自己被誰可憐，決絕地離了，她把杜康和馬強的電話都刪到手機黑名單里。

她想，離開男人，她照樣活，甚至活得更好?？涩F在一件舊衣服卻難住了她。是周琳琳掛件衣服羞臊她？還是馬強想用這方式嚇走她？陶小然住的是馬強家的另一套房子，這房子她父母住了一年后，不習慣城市生活，又回小鎮了。離婚時陶小然什么也不要，但馬強卻以她接受這套房子為前提才同意離婚。莫非他后悔給陶小然這套房子了？

5

錄像鏡頭里，出現了一個人。帶著黑色的鴨舌帽，穿著黑色的夾克，鬼鬼祟祟地走到陽臺下，用一根長竹竿將一件男士夾克掛在欄桿上……

陶小然把錄下來的東西反復看了好幾遍，因為天黑的關系，看不清那人是誰。不過，那人不像女人，更像男人。

這臺數碼相機還是馬強買給她的，因為她喜歡照相。相機里有錄像功能，陶小然將相機擺放在窗臺上，用窗簾遮掩著，終于拍攝到了掛衣服的人。

最近電視上說治安不好，有個變態的強奸殺人犯流竄到本市，公安局懸賞20萬元緝捕他。掛衣服的家伙是不是那個變態狂魔？

陶小然心里一激靈?？粗饷婧谄崞岬囊股?，她害怕極了，不敢往下想了，拿起手機報了警。

6

陶小然正在上班，接到電話，民警說抓到了人，讓她去派出所協助調查。

一進派出所，陶小然就看到馬強低著頭坐著?！皼]想到真的是你！我看錯了你！”陶小然氣得發抖，恨不得踹馬強兩腳。

馬強想說什么，欲言又止。警察請陶小然安靜?！白罱伟膊缓茫袣⑷朔噶鞲Z到本市，馬強怕你受到騷擾，就把一件男人的舊衣服掛到你陽臺外。小區里的治安防護手冊上寫著呢，這是單身女人防身中的一項。”警察又補了一句：“怎么？你前夫的舊衣服你都不認得嗎？”

陶小然心動了動。想一想，還真是，也就馬強能想到這樣的“笨”主意。之后，她就臉紅了……很長時間里，自己的心被杜康蒙蔽了，根本沒在馬強身上，她已經很久不注意馬強的穿戴了。

從派出所出來，陶小然要請馬強吃飯。兩人坐出租車，到了一家大酒店門前，陶小然要下車，馬強忽然說：“這家太貴，換一家便宜的?！?/p>

出租車繼續往前開，可馬強總嫌貴。最后在一家小店門前下了車。一盤麻辣豆腐卻惹惱了二人。“這么貴，四塊豆腐十元錢？”兩個人同聲說。

馬強拉了陶小然就走。來到大街上，他低聲對陶小然懇求著說：“要不，咱們回家吃吧，我來做，省錢著呢。”

陶小然想了想，終于點了頭。離婚了還能細心地為她在陽臺上掛件舊衣服的男人，如果他還不懂愛，誰還比他更懂愛呢？陶小然挽著馬強的手臂，說：“今天我來做，你教我?！?/p>

馬強呆了一下，紅了眼圈，把陶小然一把拉進了懷里。陶小然在他的懷里閉上了眼睛，他身上，是家的味道，愛的味道，好男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