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了,她從一個大姑娘變成了一個歷盡滄桑的老姑娘,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放棄了愛情,放棄了婚姻,她傾其所有為這個可憐的孩子治病。在她的生命即將遠離之際,她還不忘幫“女兒”尋找親生父母。當心愿已了,她便隱身了……
大姑娘撿回一個重病棄兒
1994年4月,家住湖北孝感的方淑萍到武漢協和醫院看望一個生病的朋友。在她準備回家的那天晚上,發現醫院門口里有一個被棄的女嬰。孩子長得非??蓯?,靜靜地躺在地上,不哭不鬧。襁褓里有張字條,寫了一句話 :“幫幫我!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字條上還寫有孩子的出生日期,另外還有一份病例,原來這孩子竟然患有心室間隔缺損癥。
善良的方淑萍把棄嬰帶回了孝感老家。父母和親人都認為她瘋了,一個大姑娘,沒結婚就養個孩子,還患有絕癥,以后,誰敢娶她??!父母讓她把孩子送走,可是方淑萍毅然留下了孩子,給她取名叫琳琳。
這種先天性心臟病是常見的先天畸形之一,大多數患兒因心臟雜音在出生體檢時被發現,大約有二分之一的患兒因嚴重心臟畸形死于出生后一年內。
為了挽救這個幼小的生命,方淑萍四處尋醫問藥,不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到處借債。
心功能不全的孩子往往出汗較多,為了保持皮膚的清潔,方淑萍夏天給孩子勤洗澡,冬天用熱毛巾給孩子擦身,勤換衣褲,多喂水,保證足夠的水分。就這樣過了一年、兩年……在人們驚異的目光中,本活不過周歲的琳琳長到了五歲。
可病痛總是纏著幼小的琳琳。琳琳五歲那年的一個冬夜,她的身體突然發寒,肚子劇烈地疼痛起來。方淑萍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壞了,大半夜的,哪去找醫生??!她只能含著淚水,哼著不成調的童謠,摟著琳琳,用瘦削的身體溫暖著孩子。終于,娘兒倆熬過了漫漫長夜。第二天一早,方淑萍顧不上疲勞與饑餓,一路小跑著把琳琳抱到十五里外的鄉醫院。醫生診斷之后,動容地說:“這是急性細菌感染,如果不是你用自己的體溫護著孩子,那就麻煩了……”
從懂事起,琳琳就知道自己不是方淑萍親生的,但方淑萍沒有告訴她,她是因病被父母拋棄的,而是說和父母走散了。
2000年6月,方淑萍拿著東借西湊的三萬多元,帶琳琳去武漢做手術。五年的悉心照料再加上現代醫學的奇跡,琳琳的心臟病總算治好了。由于身邊有個患重病的孩子,方淑萍一直未能成家,但是她并沒有感到缺少什么,在她眼里,女兒就是她的一切。
琳琳上小學時,同學們常常取笑她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三年級的時候,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我的母親》,琳琳用稚嫩感恩之心寫的作文獲得了老師的贊賞,并且作為范文念給同學們聽。所有的同學感動得掉下眼淚……
替女尋親,養母情深似海
2008年2月,方淑萍提出要帶琳琳去武漢尋找她的親生父母,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反對。他們不能理解,方淑萍好不容易把琳琳的心臟病治愈,那么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如今生活剛有所好轉,她竟然要把女兒送走!就像當初方淑萍毅然留下琳琳一樣,沒有人能攔得住倔犟的她。
在開往武漢的長途汽車上,琳琳鬧著要下車回家,她不想去武漢,更舍不得離開相依為命15年的媽媽?!傲樟?,媽在家時不是和你說好了嗎,是帶你去找你的親生父母。難道你要和我過一輩子苦日子?”“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愿意。媽,我們回去吧!我求你了!”琳琳跪在方淑萍的面前,哀求著。方淑萍強忍住淚水,把頭轉向一邊,說:“不行!媽已經沒錢養你了。有人給媽提親了,條件就是要把你這個累贅送走!你想媽這輩子都嫁不出去,是不是?”聽著媽媽這番“絕情”的表白,琳琳怔住了。她早就聽鄰居說過,在她小時候,很多人給媽媽提親,但條件都是把她送走,方淑萍死活不愿意,婚事就這么吹了。
此時的武漢早已時過境遷,醫院更是有了巨大的變化,由于沒有確切的線索,一時間無法找到琳琳的親生父母,方淑萍只好一邊打工一邊打聽。方淑萍攬了些洗窗簾、地毯的活兒,累不說,還經常受氣,有時還被克扣工資。
一天晚上,琳琳提出要給媽媽洗腳。當媽媽的腳伸入水盆中,她的淚水刷地一下子流了下來。那是怎樣的一雙腳啊!腳底都長滿了水泡,瘦得皮包骨,37歲的母親如同六七十歲的老人……
時隔15年要找到琳琳的親生父母不亞于海底撈針,方淑萍在大街上發傳單,在電線桿上粘貼尋人啟事,可一個月過去卻沒有半點線索。有好心人建議方淑萍在報紙上發一條尋人啟事,可那至少需要300元。為了湊錢,方淑萍去賣血,終于登了個尋人啟事:本人于 1994年4月5日晚上7點,在武漢協和醫院門口撿到一個出生3個月的女嬰……
真是上天有眼,尋人啟事恰巧被琳琳的親生父親楊大明看見,他興奮極了,立刻告訴妻子吳麗敏。為了保險起見,楊大明夫婦帶琳琳去醫院做了DNA鑒定,結果證實琳琳確實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15年前,琳琳出生時就患心室間隔缺損癥,這種先天性心臟病完全可以做手術進行修復,但手術費需三萬多元。由于公公婆婆重男輕女,而他們為女兒治病已經花了兩萬多元,再也籌不出錢來了。于是,1994年4月5日晚上,楊大明夫婦抱著女兒來到武漢協和醫院門口……看到孩子被好心人抱走后,夫妻倆才悄悄地走了。他們以為把孩子丟掉,心中就會卸下沉重的包袱。誰知,此后,兩人的心一點也不輕松。為此,他們離開武漢搬到南方去住,沒想到離家越遠,對女兒的思念越濃……
公公婆婆一直渴望抱個孫子,可是吳麗敏總不見動靜,經過檢查,才知她患有輸卵管異常引起的不孕癥,以后不能再做母親了!夫婦二人不敢相信這個無情的事實,四處尋醫問藥仍無濟于事。兩人覺得這是上天對他們的懲罰,于是決定先回到武漢,再想辦法打聽孩子的下落,他們不敢奢望孩子能原諒他們,只想知道孩子是不是還活著……
這對負罪的父母,在親骨肉失而復得的時刻淚雨滂沱。楊大明夫婦感激得跪在方淑萍的面前:“恩人啊,這輩子就算是當牛做馬也難以報答你對孩子的養育之恩啊!”他們打算給方淑萍在武漢找份工作,可方淑萍堅持要馬上回孝感老家,而且堅決不收楊大明夫婦給她的兩萬元補償費。
“我只希望你們能答應我一件事,我一直騙琳琳說,她是在一歲時和你們走散的,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她真相,否則會給孩子的心靈造成傷害。”面對一個如此善良的女人,楊大明夫婦愧疚得什么也說不出來。
臨終托愛,偉大母愛溫暖世界
方淑萍就要回老家了,琳琳依依不舍地將媽媽送上車。在琳琳看來,武漢的生活條件再好,也比不上和媽媽15年同甘共苦的溫馨生活。車開了,琳琳追著車邊跑邊大聲提醒媽媽一定記得常來武漢看她。方淑萍探出身子大聲囑咐道:“你要聽爸爸媽媽的話!好好學習!”
不久,在楊大明夫婦的努力下,琳琳在武漢某高中辦理了借讀手續。此后,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她在學校組織的數學競賽中,還獲得了獎項。6月15日,琳琳拿起電話,想親口告訴媽媽這個好消息。可是電話響了許久也無人接聽,一種不祥之感籠罩在琳琳心頭。
到了暑假,琳琳買了好多方淑萍喜歡吃的東西,歸心似箭地往孝感的家趕。終于回到了熟悉的村莊,她推開家門,高聲喊道:“媽!我回來了!”走進沉寂的屋里,只見姥爺愁眉不展地抽著煙,卻不見日思夜想的母親!琳琳納悶道:“姥爺,媽怎么不在家?”姥爺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媽她去世了……”“什么?”琳琳眼前一黑,如遭雷擊一般!
原來,2008年2月,方淑萍因胸口常常疼痛難忍,便去醫院檢查,誰知竟查出是胸癌。醫生說,這種病是因長期郁悶焦慮加上勞累所致,由結核性胸膜炎發展而來,如果做手術還有一線希望,但手術費至少要七八萬元。方淑萍堅決要求出院,說多住一天就得多付一天醫藥費,反正早晚要死,不如把錢留著供琳琳上學。考慮到琳琳尚小,自己的父母已年邁,于是,她起了給琳琳尋找親生父母的念頭。
當方淑萍帶病到武漢尋親時,病情已經很嚴重了,但就是這份牽掛讓她撐了下去。那時,琳琳發現媽媽經常捂住胸口,難受極了,便催著她去醫院檢查,可她總是笑笑說:“都是老毛病,城里的醫藥費太貴,我回家吃些草藥就好了。”后來終于盼到女兒找到親生父母,方淑萍放心地回家了。
此后,每隔一段時間,琳琳都能收到媽媽的平安信,叮囑她照顧好身體,發奮讀書。眼看方淑萍不行了,親戚們想通知琳琳回來,見上最后一面,可方淑萍堅決不同意,怕有心臟病的女兒受不了打擊,傷心過度。全家人含淚答應了她。
當天傍晚,琳琳來到方淑萍的墓前。殘陽西下,北風無聲地撕扯著墳前的小樹,也嚙噬著琳琳的心,她撲倒在墳上,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