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工業病癥結的根本辦法在于,揚棄委托代理這種二分關系,實現代理人行為的透明化,最終向委托人復歸。
由次貸危機引發的美國金融危機,已經成為影響全球經濟的重要事件,并波及到我們身邊。此次金融危機的癥結在于工業病。要從根本上克服此類金融危機,需要對現代化本身進行升級,用信息化矯治工業病。
工業病在金融危機中的表現
什么是工業病?工業病就是不同于前現代與后現代的,現代性本身的根本的負面性。
現代性不同于前現代、后現代的特征,是從委托人中分化出代理人,并不斷膨脹這一中間環節。現代性根本的正面性,是代理人提高了專業化水平和效率;根本的負面性,就是代理人為了自己的私利,坑害委托人。工業病的實質是為了手段而犧牲目的,為了中間利益而反對最終利益,為了仆人而犧牲主人。這種本末倒置,人們稱之為異化。
在這次金融危機中,華爾街代理人為了自己獲得高額獎金,不惜把委托人的利益置于不顧,通過中間信用環節的無限膨脹,制造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經濟泡沫。
令人氣憤的是這些經理人惹禍后的表現。他們希望用政府救市資金,繼續發他們的高額獎金,而讓全社會承擔他們造成的損失。

“在日本,一家大銀行的CEO會向他的員工和他的國家道歉,并且會拒絕領取他的養老金和分紅,以補償那些因為公司經營失敗而遭受損失的人,他甚至有可能會辭職。”斯蒂格里茨憤憤不平地提及華爾街人一個細節:“當我問一位CEO是否討論過歸還獎金的問題時,回答不僅僅是簡單的‘沒有’,而且他還氣勢洶洶地為現有的獎金制度辯解。”
華爾街經理人扮演的只不過是個代理人的角色,但他們儼然以主人自居,吃光主人、喝光主人,在燒光了主人的家之后,居然還要索取惹禍的獎賞。這讓人生動地感受到工業病發作是個什么樣子。
從雷曼兄弟公司破產看工業病
雷曼兄弟公司的破產,集中體現了現代性金融體系中的深層矛盾。從雷曼兄弟公司破產的經歷中,我們可以看到現代性組織異化,“中間人造反”發生的過程。
在雷曼兄弟掌管公司的年代,委托人與代理人是一致的。公司風險與收益是對稱的。隨著第一代領導者的離去,代理人逐步控制了組織。一是公司股份高度分散化,導致委托人失去對組織的控制;二是經營者實際控制了組織,風險和收益開始不對稱。經理人形成了在華爾街非常普遍的“收益歸自己、風險歸公司”的代理人行為模式。他們急劇膨脹有利于提高高管薪酬的金融創新工具,不顧公司長遠利益,使公司行為短期化,將自身利益最大化凌架于委托人與消費者的利益最大化之上。
雷曼兄弟公司破產的直接原因,是深陷由這些經理人推動的合成CDO(擔保債務憑證)和CDS(信用違約掉期合約)市場。危機爆發前,CDS的市場是次級按揭市場的48倍大,相當于美國GDP的4倍。從這一情況看出,中間人一旦利益膨脹,如果有機會把自己的國家賣四次也在所不惜。
華爾街利益集團
雷曼兄弟公司是美國的縮影。如果把整個美國比作雷曼兄弟公司,華爾街充當的角色就相當于雷曼兄弟公司內部的經理人。
一直在對金融危機喊“狼來了”的彼德.D.希夫在《美元大崩潰》一書中說:“最讓我感到困惑的是,面對危機四伏的股市,竟然還有如此多的美國人無動于衷。”希夫認為這是華爾街誤導普通投資者的結果。他指出:“華爾街和美國公司違背公眾利益的行為非常嚴重,而受害者全是小人物。”
在這里,我們看到一個更大的委托代理關系:委托人是美國人民,代理人是華爾街利益集團。后者把前者推進一個巨大的謊言里。
這里的工業病表現在,中間人膨脹為大人物,而委托人成了小人物。中間代理人通過欺騙、不透明等手段,“把東西賣給買不起的人,把錢借給還不起的人”,創造出于己有利的經營成績,損害整個國家和所有小人物的利益。
約瑟夫·斯蒂格里茨不無諷刺地說:“我們唯一沒有預測到的就是銀行的借貸體系到底有多糟糕,這些銀行到底有多不透明以及它們的風險管理體系到底有多失敗。”
加強監管能否解決問題
在現有體制下加強監管,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嗎?從歷史發展來看,安然事件后,美國加強了監管,但并沒有阻止更大的次貸危機的發生。
格林斯潘于2008年10月23日在國會解釋為什么當年放松監管時說,自己的理念是銀行出于自身利益應該會在放貸時謹小慎微,因為它們得保護股東利益,然而,眼下的危機證明,這一理念不對,這一點讓自己“震驚”。
從雷曼兄弟公司的案例中可以看出,格林斯潘原有理念成立的前提,是公司委托人與代理人一致。事實是雷曼兄弟公司的代理人恰恰不會為了公司利益而在放貸時謹小慎微,因為他們讓公司承擔的風險越大,自己得到的就越多,而他們自己并不承擔其中的風險。
監管是必要的,沒有大補還有小補,但監管有它的內在矛盾。現代性的本質就建立在委托代理二分上。改變了二分關系,也就動搖了現代性的根本。在委托代理二分矛盾中,代理人之所以日益成為矛盾的主導方面,是因為代理人通過不斷分工和專業化,擴大中間環節,成為增值的根本來源。在這一過程中,代理人與委托人的信息不對稱,是很難從根本上改變的,因為代理人具有專業上的優勢。在次貸危機中,代理人設計的衍生金融工具之繁復、利益之不透明性,是委托人很難逾越的監管鴻溝。如果用同樣復雜的監管對付代理人,又勢必加大企業交易費用。“薩班斯法案”實行中就遇到過這方面的問題。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在委托代理關系中,代理人膨脹是主要的方面,監管永遠是次要的方面。
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在于,揚棄委托代理這種二分關系,通過信息化手段,實現代理人行為的透明化,最終實現代理人向委托人的復歸。具體來說,應在傳統貨幣市場外,發展兩種獨立的虛擬經濟,一是金融虛擬經濟,它的核心不再是貨幣,而是以異質信息為中心的信貸服務;一是信息虛擬經濟,它不再以傳統貨幣為中介,而發展出交換中介與具體服務合一的信息工具。這兩種形式都超越了現代性,是以委托人為中心的經濟,可以避免當前這種危機。
【責任編輯 李營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