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環境”已是無可爭議的關鍵詞。北京奧運會的成功舉辦,“綠色奧運”理念已經深入人心,人們切身感受到身邊的生活環境在變化:不僅“天更藍了,風更清了”,大家的生活方式也更環保了。那么,在后奧運時代,這種理念能否延續下去?中國今后的環境保護何去何從?尤其是當前中國嚴峻的環境形勢,為了盡快遏制和扭轉當前污染惡化加重的局面,迫切需要我國從行政、經濟、法律等領域著手,建立一套綜合體系下高效的環境管理制度。
“環境經濟政策的出臺不能再等了!爭取在一年內出臺若干項政策;兩年內完成主要政策試點;四年內初步形成中國環境經濟政策體系”。這是國家環境保護部副部長潘岳在去年9月上旬的第十三屆‘綠色中國論壇’上急切的呼吁”。 然而在一年之后的 “環境經濟政策與珠三角地區可持續發展——綠色中國第十四屆論壇”上他再一次吹響了深入推進環境經濟政策實施的號角。
環境經濟政策是指按照市場經濟規律的要求,運用價格、稅收、財政、信貸、收費、保險等經濟手段,調節或影響市場主體的行為,以實現經濟建設與環境保護協調發展的政策手段。它以內化環境成本為原則,對各類市場主體進行基于環境資源利益的調整,從而建立保護和可持續利用資源環境的激勵和約束機制。與傳統的行政手段“外部約束”相比,環境經濟政策是一種“內在約束”力量,具有促進環保技術創新、增強市場競爭力、降低環境治理與行政監控成本等優點。
事實上,在2008年2月下旬,原國家環保總局就推出了與有關部門共同制定的《關于落實環境保護政策法規防范信貸風險的意見》、《關于環境污染責任保險的指導意見》以及《關于加強上市公司環境保護監督管理工作的指導意見》等多項環境經濟新政策。在時隔半年之后的今天,潘岳以國家環境保護部副部長的身份,對這些新政策的實施從七個方面進行了解讀。
七大‘殺手锏’環境經濟政策漸明朗
一是實行綠色稅收,通過稅收的“胡蘿卜”和“大棒”來獎善懲惡。一方面對于環境友好行為給予“胡蘿卜”,實行稅收優惠政策,如所得稅、增值稅、消費稅的減免以及加速折舊等;另一方面針對環境不友好行為揮舞“大棒”,建立以污染排放量為依據的直接污染稅,以間接污染為依據的產品環境稅,以及針對水、氣、固廢等各種污染物為對象的環境稅。
二是加強環境收費力度,徹底改革違法成本低,守法成本高的現狀。國際經驗表明,污染者上繳給政府的治理費用高于自己治理的費用時,污染者才會真正感到壓力,為此,要推進資源價格改革,包括水、石油、天然氣、煤炭、電力、供熱、土地等價格;二是落實污染者收費的政策,包括完善排污收費政策、提高污水處理費征收標準、促進電廠脫硫、推進垃圾處理收費;三是促進和鼓勵資源回收再利用。只有在資源價格改革中充分考慮環境保護因素,才能以價格和收費手段推動節能減排。
三是建立綠色資本市場,斬斷污染者的資金鏈條,保護環境保護項目的投入。在間接融資渠道,推行“綠色貸款”,對環境友好型企業或機構提供貸款扶持并實施優惠利率,對污染企業的新建項目投資和流動資金進行貸款額度限制并實施懲罰性高利率;在直接融資渠道上,研究一套針對“兩高”企業的,包括資本市場初始準入限制、后續資金限制和懲罰性退市等內容的審核監管制度。
四是建立生態補償試點。生態補償政策是國家環保總局最關注的領域之一。這項政策不僅是環境與經濟的需要,更是政治與戰略的需要。要完善發達地區對不發達地區、城市對鄉村、富裕人群對貧困人群、下游對上游、受益方對受損方、“兩高”產業對環保產業進行以財政轉移支付手段為主的生態補償政策。
五是建立排污權交易市場,利用市場力量實現環境保護目標、優化環境容量資源配置。排污權交易最大的好處就是既能降低污染控制的總成本,又能調動污染者治污的積極性。依據西方經濟學的觀點,市場上排污權越少,價格就越貴,企業治污的動力就越大。當企業發現他們在提高治污水平、改進治污技術方面有利可圖時,就有可能由一個消極的污染者轉變為積極的污染治理者。而環保部門可以通過逐年壓縮發放的二氧化硫排污權份額來達到“減排”目標。
六是完善綠色貿易。在西方國家普遍設立綠色貿易壁壘的形勢下,我國的貿易政策應該做出相應調整,一方面應嚴格限制能源產品、低附加值礦產品和野生生物資源的出口,并對此開征環境補償費,必要時也可開征出口關稅。另一方面,應強化廢物進口監管,在保證環境安全的前提下,鼓勵低環境污染的廢舊鋼鐵和廢舊有色金屬進口;加強對大排量汽車進口征收環境稅費。堅決徹底改變單純追求數量增長,忽視資源約束和環境容量的發展模式,充分平衡好進出口貿易與國內外環保的利益關系。
七是建立綠色保險。綠色保險又叫生態保險,是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進行環境風險管理的一項基本手段。其中,環境污染責任保險最具代表性。比如:一家企業突然發生了重大環境污染事故,在巨大的賠償和污染治理費用面前,這家企業將被迫破產。受害者得不到及時的補償救濟,環境破壞只能由政府花巨資來治理。受害者、企業、政府三方都將承受巨大損失。但如果企業參加了環境保險,一旦事故發生,由保險公司給被害者提供賠償,企業避免了破產,政府又減輕了財政負擔,這符合三方的共同利益。同時,要在有條件的地區和環境危險程度高、社會影響大的行業,聯合開展環境風險責任的強制保險立法市場機制的建立,依靠這種市場機制的監督作用迫使企業降低污染程度。
環境經濟政策指導下
企業該做什么
環境經濟政策之所以無法在短時間內呈星火燎原之勢,除了本身尚缺乏足夠的法律、機制和配套措施保障外,和社會上的認識也有關系,尤其是一些企業往往將環境經濟政策視為“緊箍咒”。
然而我們必須認識到,環境經濟政策雖然必將使高耗能、重污染企業受到限制甚至淘汰,但同時也正是通過環境與經濟手段的融合,調整了企業的發展方向,為企業未來的發展創造了巨大的商機,提供了無窮的動力。
根據中國證監會的統計,目前在我國境內上市的公司超過1500家,總市值超過23萬億元。在發達國家,資本市場與環境保護的關系已逐漸為資本市場從業者所認知,并引起其環保觀的變革。然而,由于我國資本市場環境準入機制尚未成熟,上市公司環境監管依然缺乏,導致一些“雙高”企業或利用投資者資金繼續擴大污染,或在成功融資后不兌現環保承諾,環境事故與環境違法行為屢屢發生。如何是廣大上市公司在環境經濟政策指導下,提高自身環境意識,實施清潔生產,力爭達到減排降耗的目的呢?
為此,企業要按照《環境信息公開辦法》,自覺規范自身環境信息的披露行為,主動、真實、準確和完整地披露信息。企業尤其是上市公司應主動、及時地披露相關信息,接受廣大社會公眾的監督。應加強在日常工作中的環境管理,努力創建環境友好型企業。同時,要積極配合環保部門對其進行日常環境監管,保證污染治理設施正常運行,污染物穩定達標排放。更要重視并接受上市環保核查,對于被環保部門查出存在嚴重違反環評和“三同時”制度、發生過重大污染事件、不能穩定達標排放,以及核查過程中弄虛作假的公司,應吸取教訓,按照環保部門的整改意見和整改方案進行整改。
環境經濟政策前途光明
道路困難重重
“雖然中國環境經濟政策體系已基本形成,但并不意味著前途一片光明。”潘岳說,“要想把一項新政策真正落實到實處,必然要克服多重障礙,要有長期斗爭的思想準備,否則就會中途夭折或者成為紙上談兵的笑柄”。
坦率地說,環境經濟政策面臨的障礙一方面是部門之間、國家和地方之間環境與經濟信息‘溝通不暢’。其主要原因是信息共享機制沒有建立,使得政策制定缺乏基礎信息,難以準確評估政策的實施效果。同時,相關基礎研究也比較薄弱。尤其是對于需要禁止、限制、鼓勵的產品、設備和工藝等,目前仍然缺少可供政策實施的配套名錄以及相關標準,即使有也往往不能及時更新。特別是過去出臺的各項經濟政策較少考慮環境因素,導致這方面的數據儲備幾乎沒有,對行業、產品環境損害的分析也幾乎是一片空白,因此延遲了環境經濟政策的出臺實施。
另一方面是環保部門參與制定經濟政策的能力和人員素質還不能夠滿足形勢發展的需要。我們人很少,在環境經濟政策制定和試點上的投入嚴重不足,缺乏一支能長期跟蹤并深入研究環境經濟政策的專家隊伍。缺少推進環境經濟政策的激勵機制,對于環境保護做得好的企業缺少鼓勵性經濟扶持政策,不能有效吸引企業自覺治理污染。還有的就是環境經濟政策實踐仍面臨不少制度性、技術性障礙。因牽涉到各部門利益格局的調整,制度建設必然遭遇曲折和反復。
“但我們也決不會氣餒,環境保護部將堅決推進環境經濟政策的不斷完善和貫徹執行,并配合以環保法規的強力執行、環保監管體制的改革創新,決不會讓這項新政策成為紙上談兵”。 潘岳最后表示。
環境經濟政策不僅對中國環保事業有重大意義,而且能為中國科學發展觀與行政體制改革提供了堅實的制度支撐。環境惡化的形勢即便不用數字,只憑眼睛也能看到,形勢迫在眉睫,已不允許我們在“萬事俱備”下再去實施那些理想的環境經濟政策,只能邊算賬、邊研究、邊試點、邊總結,聯合各方力量,協調好中央與地方的利益關系,全面推進有中國特色的環境經濟政策的貫徹落實,但究竟能夠走多遠?我們只有拭目以待。